雖說我擔心會發生什麼事,但實際上卻風平浪靜的,在人們晚上提及和盜匪有關的事隔天,大夥兒都很有默契的三緘其口,我心中的不安並沒有消失,由此,我更常出現在夜晚的酒廳,想辦法打聽一些和盜賊有關的資訊,但大部份人都巧妙的轉移話題,最後我仍一無所知。
我始終沒有去問維恩,我相信這如果真有其事,這一定讓他傷透腦筋,我不想藉由它來徒增他的困擾。
漸漸的,我和旅店的不少人結識,他們從沒懷疑過我的身份,我因此開朗起來,今晚,我如常到樓下的大廳喝酒,然而,在我不自量力的打賭下,眾人笑盈盈的看我走向角落號稱「酒蟲」的男人,結果是,在歡呼聲浪中,我不省人事的倒在木桌上,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對方在我倒下時還有力氣把我扶回房間。
時光就這麼過去,在某次聚會中,狄嘉說出冷笑話,我同所有人大聲噓他,此時,那可惡的傢伙為了報復,出了一個點子。
「喂,各位先生小姐們,」他興致勃勃的說:「讓外地人拉一曲如何?」
他才剛說完,立刻有一票人用歡呼附和他的意見,我則差點沒吐出滿口麥酒。
「我不會。」我趕緊推辭。
「別說謊,」狄嘉挑起眉頭:「這個罪行是重到可以砍頭的。」
我仔細一看,發現維恩就站在他身邊,一面微笑著,是他說溜了嘴!
「我不……」我用眼神暗示維恩,卻發現他巧妙的別過頭去。
「看哪!」狄嘉對所有人說:「外地人就是那麼謙虛,他大概需要一點掌聲才提得起勁。」
於是,如雷般的掌聲、哨音、歡呼再度響起,我嘆了口氣,一名青年把我拉上桌,並笑嘻嘻的把琴和弓交給我。
我在上了桌之後就遇到問題,拉什麼好呢?民謠我幾乎不懂,我想想較短的曲子,結果決定舒伯特的音樂,他的曲子旋律簡單卻浪漫,短小卻讓人回味無窮。於是我拿起琴,這對我來說卻是個沉重的回憶,拉琴會讓我想起許多事,包括皇家音樂學院的演奏和奧斯本先生、父母。
一面拉,那奇怪的夢境又浮現在我腦海中,兩輪蒼白的月亮、深藍而靜謐的夜色、小屋、女人美麗的側影。我有時真懷疑這不是一場夢,因為它們是如此真實。
曲畢,我幾乎忘了敬禮就尷尬的跳下桌。
「喔!厲害!」維恩叫道:「波爾先生,我真不知道你還有兩把刷子哩!」
我不習慣被人這樣稱讚,所以只是一味的傻笑。
「拉出這種音色,」瑪麗笑著說:「應該是個感情豐富、善良而悲天憫人的。」
我聽了苦笑以對。
就在此時,我突然靈光一閃。
「瑪麗,我們能私下聊聊嗎?」我輕聲的說。
「可以啊。」
於是,我拉著她的手,把她悄悄帶到大廳後的走廊,那兒靜多了。
「瑪麗,」我說:「我想問妳一件事情,希望妳認真回答我。」
她不解的看著我,點點頭。
「好吧,」我輕咳一聲:「妳知道有關盜賊的事嗎?」
很明顯的,在我提及那兩字的時候,她臉上立刻出現一層陰霾,隨後,她懷疑的看著我:「你怎麼知道?」
於是,為了讓她沒有顧忌的回答,我老實的告訴她自己是怎麼知道的。
她在之間又問了我一些問題,最後終於放下戒心:「原來這件事整個村子都知道了。」她嘆了口氣。
「妳打算怎麼辦?」我低聲問她。
「我決定跟他們去。」她說。
「什麼?」我有點驚訝。
「因為他們說,如果不去的話就要毀了爸爸的旅店。」
「這件事維恩知道嗎?」我皺起眉頭。
「知道。」
「瑪麗,他不會讓妳去的。」我笑了。
「這我當然知道,」她說:「但我還是得去,到時候他會明白。」
「不,」我對她說:「他不是那種為了生意而把女兒賣掉的人,妳走了他會非常難過,我看生意大概也做不成了。」
瑪麗沉默不語,她心裡清楚吧。
「可是,」她開口說:「我不忍心看到這間旅店被破壞,這裡的一磚一牆都是爸爸親手蓋起來的。」
「那妳自己說吧,」我問道:「換做是妳,女兒和店,妳會選哪個?」
「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啦!」她說。
「別擔心,」我笑著說:「把和那夥賊有關的事告訴我,或許我有辦法。」
之後她說了,那些賊大部份的時間都躲在山裡,但是每個月會下山打劫一次,有時候會離開村子,但不管到哪兒,都會對當地造成極大禍害,所以,這看似寧靜的村子其實也籠罩在一股恐懼之中。
「他們什麼都搶。」她忿忿的說。
「妳知道他們下次什麼時後會來嗎?」我問。
「我知道,他們這次是為我而來的,」她平淡的說:「就是大後天的晚上,月圓之日。」
事情比我想像的還糟,我應該早點問她的。最後,為了讓她安心,我說了些鼓勵的話,並保證不管是她或是這間旅店,兩方都不會有任何損失。
接下來,我又去問維恩的意思,發現他其實一直在逃避現實,我跟他說他們大後天就會來,他才一副大夢初醒的樣子。
「你得面對這個問題,」我用語言敲醒他:「不能任人宰割。」
「我們根本敵不過他們,」他心灰意冷的說:「他們人高馬大,每個人手上都有武器,而我們只是些農民。」
「召集所有想和他們作對的人。」我說。
「但他們都不會打仗,」維恩說:「又有哪些人肯為了我們冒著生命危險呢?」
「至少在這個旅店裡的所有人都願意。」我說。
維恩臉上綻開一個笑容,他似乎有信心多了。於是,在討論過後,我們走到正沸沸揚揚的大廳前方,向所有人宣佈我們的計劃,大家都表贊同,原來,所有人都在等待這個時候。
「我早就想這麼做了!」其中一個農人說:「今天真是老天有眼。」
我請熱血沸騰的人們安靜下來,然後想想自己家裡有什麼能用的武器,很顯然的,他們除了農具外,根本一無所有。
「我們最好速戰速決,」我說:「拖越久對我們越不利。」
我們在討論完之後,大家分配了任務,大部份的人都在埋伏那區,我則是最後防線,負責近身保護維恩一家人的安全。
「你有什麼武器嗎?」狄嘉擔心的問我。
「放心吧,」我說:「我有一把細刀。」
「細刀根本不夠!」狄嘉哭笑不得的說:「你自己很清楚。」
「千萬別小看它。」我對他露出微笑。
回房之後,我懷疑自己為什麼有這種幹勁,我發覺不用想太多,原因就是,我不希望這單純的地方遭遇不幸,我不希望這單純的地方到最後也和我一樣充滿仇恨。
夜晚,我又夢到那塊土地,這次女人似乎神殤的流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