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嵐
最終章(中)

夜裡,明月高懸,星光閃爍。

微風輕輕拂過,葉子沙沙作響。

野獸撲往牠的獵物,雙劍就是一對利爪,爪上映著一道白光,開始撕裂。

喬傑斯巨劍一舉,硬生生擋下這一擊,金屬相互撞擊,擦出一陣響亮的聲音。野獸低鳴著,左手上那柄較短的劍在空中舞了個圈,往喬的左肩刺去,喬再次舉劍格擋,然而,另一把長劍,已經無聲地劈向老喬右臂,銳利的劍竟削破鎖甲,劃出一道細細的傷口,爪上染血。

喬並未因痛楚發出任何吭聲,他深吸一口氣,揮舞手中巨劍,往恩狄迎面就是一擊,氣勢之驚人,猶如萬丈波瀾,席捲而來。

恩狄靈巧地迴避,周圍的空氣彷彿受到共鳴,氣流擾動不已,鏗鐺一聲,巨劍重重地打在地上,喬洛斯一個迴轉,拖起巨劍,又是一擊,巨劍橫掃過去,只差那麼一點,恩狄就被截成兩半,他往後一躍,有驚無險地閃過攻擊。

恩狄也不甘示弱,敏捷的身影,彷彿是隻狩獵中的捷豹,張牙無爪。雙劍在空中舞動、閃爍,喬洛斯再度揮起了巨劍,以自己為中心畫圓,迫使恩狄無法進行突破,俄頃,狂風舉起沙塵,喬傑斯舉劍突擊,將劍平抬而起,彷彿衝鋒的騎士,一步步向前逼近。

彈指之間,喬竟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往恩狄衝去,恩狄還來不擊閃避,迫不得已舉劍防禦,硬是吃下這一擊,鏘!猛烈的撞擊震開了恩狄左手上的短劍,短劍騰空飛起,落在離他有一段距離外的地面上。

「傳說中僅次於第一騎士狄卡登的聖騎士恩狄,也不過如此而已。」老喬將劍尖指向恩狄,勝負已定。

恩狄臉上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彷彿受到地獄般的折磨似的,我突然感受到某種改變。

俄傾,恩狄閃過一抹邪惡的微笑,他正注視著老喬的雙眼。

「Belarosha-ima…」恩狄指向老喬,從他口中,吐出一連串模糊極難以辨認的字眼,像是某種咒語...咒語!?指尖似乎有某種未知物體正在閃閃發光,一道白星往喬射出,我驚訝地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那一剎那,牽繫著喬傑斯的生命線髣髴被人切斷,那一瞬間,他彷彿失去了魂魄、迷失了自我,我的視線,穿越茂盛的樹林,瞥見他眼神中的莫名空洞。

他的生命遭到凍結,就像塊木頭般一動也不動地呆立在那,恩狄放聲狂笑,那隻野獸已經張開了血盆大口,獵物垂涎欲滴。

我突然了解恩狄對他做了什麼事,我絕不能再袖手旁觀…

時間彷彿在那一秒停止,恩狄已經舉起右手上的長劍,我知道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喬傑斯依舊是一動也不動,他整個人,包括思緒,似乎被完全封鎖住,他已沒有能力舉劍抵禦…

恩狄的臉上充滿冷酷無情,他沒有任何猶豫,也不給對手任何喘息的餘地,手起刀落!

叢林中,早已暗藏殺機,黑暗中躍出一個身影,刺客索嵐,我!

一柄劍,恩狄的短劍,從我手中無聲無息地射出,劃過冰冷的空氣,打破時間的束縛,從恩狄背後,筆直穿過他的胸膛,血液如湧泉般溢出,長劍從他手中滑落,他突然回過頭,錯愕地看著我。

「殺手…索..嵐…艾薩…伊…是不會…用別人的武器…殺人…」鮮血從恩狄胸口不斷湧出,他吸了最後一口氣,使勁擠出最後一句話來……

「我已經不再是索嵐˙艾薩伊爾了。」我這麼對他說,語氣堅決,我冰冷的雙眼注視著他。

彈指間,他似乎弄懂了某件事,他咧嘴笑了,下一秒,他斷了氣,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咒語的效果解除,喬傑斯終於恢復了意識,找回自己的生命。

「老喬,這回我倆可不相欠了。」我輕輕拍著喬的肩膀,笑著說著。

一切結束了,至少我希望是這樣。


解決了騎士恩狄後,一路上就沒有再出現過其他追兵,但我們還是格外小心,加緊腳步,馬不停蹄,喬傑斯即將帶我去一個地方,一個被他稱為「基地」的地方。

我們很快地就將那座森林遠遠地拋在腦後,在靠近海岸線的一處荒廢城堡停了下來,根據喬的說法,這裡曾經是艾迪亞的邊疆地帶,當年艾迪亞與薩伊那斯兩國之間戰火連連,這座城便是被建來防範敵軍用,在長年征戰中,這座城池最終還是給攻破了,如今,此地已成了叛軍的藏身處。

喬傑斯走在我前面,在城門口,他對城牆上的幾個人比了個手勢,只見老舊的城門被緩緩地推了開來,城門內,三名穿著盔甲的騎兵緩緩走了過來,喬向他們揮了揮手。

「大人,您終於趕來了,再過不久會議即將展開,小人還是先領您和訪客過去吧。」其中一名騎士說著,他對老喬恭敬有禮。

其中一名騎兵走在最前方,喬及我則緊跟在他後面,剩下兩名騎兵則殿後,負責預防突襲或其他狀況。

馬兒走過破舊的街道,兩旁盡是已毀壞的屋舍,地面上佈滿碎裂的石塊,我望著四周,彷彿看見了當年薩伊那斯人大肆破壞的慘相。

一行人走到了主城前方,老喬命其中一個傢伙安置馬兒,而他則領著我,進入主城內。

主城裡氣息更加凝重且陰暗,迂迴的走道上排列著一尊尊裝飾用的石雕戰士或騎士盔甲,全都早已支離破碎。我們在一扇門前停下了腳步,老喬輕輕敲著門。

叩叩叩..叩..叩叩叩

裡面的人聽到了暗號,隨即把門打開,裡頭走出兩個迎接我們的人,他們都穿著一身黑色禮服,神情十分嚴肅。

「歡迎,喬傑斯,真高興你如期歸來,身旁這位,就是殺手索嵐吧,久仰久仰。」其中一個灰髮男人客氣地說著,我估計他至少有五十來歲,跟老喬差不了多少。

「閣下多禮了。」我內心不禁感到懷疑,他們早知道我會來了,難道這一切當真早有安排?

「諸位久等了,我身旁這位,便是索嵐˙艾薩伊爾,他的大名,想必諸為早已耳聞。」喬開始發言,所有人隨即將目光轉移到我這。

「歡迎加入我們,索嵐閣下。」一個金髮男人向我說著,他的眼中閃爍著無比興奮,我楞了一下...我並沒有打算加入他們啊?

「加入你們?」我疑惑地問著,忽然,我搞懂了。

「奧索格...其實,那件事...我尚未向他提起。」喬吞吞吐吐地說,群眾們紛紛用懷疑的眼神望向他。

「索嵐,事實上,我們希望你能加入我們,推翻狄卡登的政權。」一名戴著高頂帽的男人對我說著。

所有人都將焦點投注在我身上,等待我的答案,我遲疑了一會,或許我的答案並非他們所想要的答案,但那畢竟還是我的答案。

「很抱歉,我拒絕。」群眾的表情瞬間由期待化成落寞。

「喬傑斯,這跟我們當初說的似乎有些不一樣。」金髮的奧索格迷惑地望著老喬。

「這...索嵐...」喬轉向我,希望能改變我的決定。

「曾經,我欠了你一次,但我已經還你了。」我向喬傑斯說道,無論如何,我心意已決,關於外界的種種,我不想多管,我似乎還有某件事必須完成,但那絕不會是攻打亞克達。

「殺手索嵐!難不成你真的一點良心也沒有嗎?你忍心看人們受苦受難,卻置之不理嗎?」一個矮個子的男人開口罵道,「我們必須奪回曾經屬於我們的一切,難道你真不願意盡一己之力,為了我們以及下一代而挺身而出嗎?」

「我跟你們不同,我並不屬於這裡,不屬亞克達,不屬於這片土地。亞克達的未來會如何,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等到一切結束後,我便會回到我所屬於的地方,如果我那時還活著的話。」我冷冷地回答著。

「那麼,恐怕你是沒有機會回去了。」那名戴高帽的男人起身,眼神充滿殺氣,他的手已握緊腰間的配劍。

「哈德利!你打算幹麻!快住手!我不允許任何人在這裡留下血腥!」喬向他吼著。

「喬傑斯,或許哈德利說的有道理,這傢伙已經知道我們的藏身處了,要是讓他離開,只怕我們也自身難保了。」奧索格拔出了雙刀,準備把我除掉。

剎時,圓桌周圍的其他人們紛紛起身,他們似乎都頗為同意奧索格的看法,只見他們紛紛拿出了武器。

「不!你們不能對他動手!」喬立即制止,他的口氣充滿威嚴,「這是命令,住手。」

周圍兩名壯漢靠了過來,兩柄彎刀架到我的脖子上。

「你們這是幹什麼?不得對我的客人無禮!」喬憤怒地說著,但他似乎沒有掏兵器的打算。

「喬傑斯,為了大局著想,我們不得不這麼做,如你所願,我們不殺他。然而,我們必須將他拘禁起來,從此,不得見天日」哈德利冷冰冰地說著,接下來,便不再有任何反對的聲響,包括我。

這感覺實在難受,為了怕我逃脫,他們也只得這麼做,我們通過漫長的迴廊,走下階梯,到了一個看似地牢的地方。

他們把我扔在那裡,將門用力地關上,上鎖。


牢裡陰暗無光,不見天日,牆上長滿青苔,裡面臭氣沖天,且死氣沉沉,我躺了下來打算小睡片刻,才發現躺在我身旁的竟是無數具死人骨頭。

我估計醒來的時間大概已是翌日清晨,該是離開的時間了。

鐵製牢門因多年沒有使用,上頭早佈滿鐵銹,我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輕而易舉地把鎖撬開,令人驚訝的是,門外並無人看守。

漆黑的走道上沒有光線到達,安靜到連微弱的呼吸聲都能令人膽顫心驚,妖精的夜視能力在此可幫了我一個大忙,在走廊上穿梭毫不費工夫,出了主城,我在一旁的馬廄挑了匹體格健壯的黑馬,接下來的旅程中,牠可得陪我作伴了。

天色微亮,不知不覺,我倆已到了城門附近,城門已經開了,那裡沒有任何站崗的衛兵,只有一個人,喬傑斯˙史廷威。

我走向前去,祈禱他不要阻攔我,然而,心裡也已經做好最壞打算。

「索嵐,我早料到你會出現。」喬看到我,一點也不感到稀奇。

「你走吧,吾友。」他說。

「你不打算擋下我?這會讓你惹禍上身的。」我驚訝地問他。

「不為什麼,很多事是沒有原因的。」喬笑著說著,他始終沒有忘記我們之間的友誼,「告訴我,你打算去哪?」

「朝聖地。」當這個字眼從我口中說出,喬不禁倒抽了一口氣,「我打算去見耶烮索。」

「你打算去送死?」喬皺起了眉頭,惶恐地說道。

「不完全是,至少我希望我不會死。」我笑著說著,露出自信的笑容,我望了他一眼,同時,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與他對談。

於是,我便離開了,下一站,伊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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