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嵐
第八章

那妖精少女不時露出燦爛的笑容,像個天真無邪的女孩般。

「奧菲爾,你出生在一個怎麼樣的國度?」索嵐背上的希薇亞問著。

「戰亂的國度,人人勾心鬥角的腐敗地方。」索嵐照實說著。

「外面的世界真是變化多端,不久之前,也有一個人類闖入了伊瑞斯亞。根據他的說法,他所居住的席琳娜王國,是個和諧的國家。」希薇亞說著。

「席琳娜王國很久已前就不存在了,席琳娜的子民太過軟弱,導致最後被外來入侵者給消滅。」索嵐說出了他所知的歷史。

「人類為什麼總是那麼無聊,金錢和權力又能代表什麼呢?戰爭為他們帶來什麼好處了嗎?」希薇亞憂傷地說著。

「你不是人類,所以你永遠無法了解。」索嵐回答著。

「哼。」希薇亞噘起了嘴。

索嵐照著希薇亞的指示,在樹叢裡穿梭,他的周圍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花花草草,一些他從未看過的昆蟲在林子間飛舞,四周的樹林越來越密集,一棵高聳的巨樹出現在兩人面前,根據索嵐的推斷,想要環抱這棵巨樹至少要有百人以上,而它的高度,就跟伊恩城的火葬塔不相上下,甚至更高。數不盡的粗樹藤從巨樹的分支不斷垂落。

「奧菲爾,就是這裡,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希薇亞對索嵐說著。

「這裡?但我並沒有看到任何村落呀?」索嵐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巨樹。

「不,我們的村落就在這裡,跟著我來。」希薇亞從索嵐背上跳了下來,不等索嵐反應,她雙手抓住了樹藤攀了上去,那妖精的看似嬌小,卻身手敏捷,不幾分功夫,她已站在巨樹其中一枝支幹上,開心地對索嵐揮著手。

對一個刺客而言,攀爬這種小事並算不上什麼,但跟靈巧的妖精相比,可就是小巫見大巫了,飢餓的索嵐咬著牙使出了最後一絲力氣,終於爬上了希薇亞站著的那根支幹。索嵐喘了幾口氣,只見那小妖精又自顧自地往一個偌大的樹洞鑽了進去,那洞直通巨樹內部,巨樹裡面是一條通往另一頭的小徑,索嵐小心翼翼地走在希薇亞後頭。

走到了盡頭的出口,希薇亞停了下來。

「奧菲爾,我們到了,這裡就是我們的村落─芬特斯提。」艾薇亞露出一抹微笑說著,「姊妹們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巨樹的另一頭,成千上萬的樹木蓊鬱成一片樹海,每一棵樹上都建著一間間美麗的樹屋。一條條粗壯的樹枝匯聚在一起,形成了連接樹與樹之間的走道,許許多多小妖精在那上面行走著,她們多半跟希薇亞一樣穿著樹皮製成的衣服,長髮也紮成了辮子,索嵐還發現了一點,這群妖精裡面並沒有男性。

索嵐被如此神奇的景象深深吸引,縱使是十個伊恩城加起來也不比這裡熱鬧壯觀。

「姊妹們!看看我找到了什麼,是人類,一個誤闖森林的英俊男人!」希薇亞興奮地呼喊著。

須臾,只見數不盡的妖精們像中邪似的往索嵐圍了過來,她們瘋狂地在索嵐身上東抓西摸的,索嵐嚇得不知所措,只得任由一群小妖精們擺佈。

「歡迎會!就是歡迎會!我們要辦一場盛大的歡迎會慶祝他的到來!」其中一個叫做艾莉莎的妖精瘋狂地喊著。

「歡迎會!歡迎會!」周圍的妖精們開始跟著附和了起來。

一片混亂當中,索嵐被五六個妖精給扛了起來,外圍還環繞著一群妖精,她們唱起了不為人知的歌曲,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向村落深處,希薇亞則緩緩地跟在隊伍後頭,痴痴地看著索嵐。


妖精們為索嵐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歡迎會,歡迎會上,妖精們彈起豎琴、吹起木笛,奏出一首首動人的樂曲,其餘的妖精們則跟著音樂,跳出優美的舞蹈。

歡迎會上,索嵐感覺所有妖精們都有了些改變,但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總覺得她們身材變高、臉蛋變美了、變得十分迷人。

索嵐坐在一個圓形的大木桌前,木桌上,擺著五顏六色的蔬菜水果,就是不見肉的蹤影,畢竟這裡的妖精們都是典型的素食主義者,她們堅稱與森林裡的動物和平相處,不過呢,她們不吃肉的實際理由,其實是因為她們堅信吃肉會影響自己的身材曲線。

年紀再怎麼小的幼童,只要讀過有關妖精的童話,都瞭解不該吃任何妖精的食物,索嵐也很清楚這點,他忍著飢餓,對著桌上美食裝出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小帥哥~你今年幾歲呀?」妖精艾莉莎擠了過來,勾住了索嵐的手說著。

「不要她,奧菲爾,我相信妳一定沒有女朋友,不如…」另一個叫做曼妮的妖精從索嵐的另一側擠了過來,嫵媚地說著。

「妳們都走開,他是我的,帥哥,歡迎會結束後,就讓我好好照顧你吧~」又一個叫做蜜雪兒的妖精靠了過來,她將索嵐的一隻手,放到自己性感的大腿上,調情地說著。

接著又來了許多妖精,千方百計地使出渾身解數勾引著索嵐。

一個妖精徐徐地走了過來,她優雅的舉止在整個舞會裡顯得與眾不同,就像是顆璀璨的水晶,發出閃閃耀眼的光芒,索嵐想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她的美麗動人。那是希薇亞,索嵐差點認不出她來了,但索嵐的內心直覺就是她,她變高、變苗條、變誘人了。

希薇亞輕輕地靠了過來,手裡捧著一杯暗紫色的液體,靠到了索嵐嘴邊,示意要索嵐喝一口。

我不能碰那東西,即使是一口也不能…索嵐的意志堅定。

希薇亞對著索嵐眨了眨眼,十分楚楚動人。

我不能…絕對不能…索嵐死命地克制自己。

希薇亞不斷媚惑著索嵐,她不斷展開攻勢,慢慢瓦解索嵐的心房。

或許…喝一口也不會有事的…希薇亞的計謀成功了。

索嵐的唇尖輕輕碰到了木杯的邊緣,誘人的香氣迎面撲來,他小心地啜了一口,香醇的水果酒流過索嵐舌尖,滲入齒縫。刺客打從心底讚嘆道,真是極品,比他這輩子喝過的所有白蘭地都好喝上幾千幾百倍,他瀟灑地舉杯將酒一飲而盡,甘甜的滋味還在嘴中不願散去,美酒佳人,心怎能不醉,他漸漸陶醉其中。

忽然間,索嵐的四肢莫名地疼了起來,他開始覺得頭痛欲裂,一陣陣劇痛不斷地折磨著他,他想要大聲哀嚎、怒吼,但當他張開嘴時,卻連一絲呻吟聲也發不出來。

索嵐的心劇烈地跳著,一陣陣暈眩閃過索嵐腦中,他感到頭暈目眩,索嵐的視線漸漸模糊,他眼前彷彿出現了無數個陌生的黑影,但又似乎只是不真實的幻象,他隱約瞧見那群妖精們正在嘲笑他的愚蠢,那是殘忍的笑容、冷酷的笑容,卻又是甜美迷人的笑容。

一片恍惚中,索嵐覺得自己似乎被許多妖精抬了起來,在一個看似空曠的草地,她們將索嵐輕輕放了下來。似乎有著無數隻貪婪又冰冷的手掌正不斷觸碰著他的軀體,一切如夢似幻,索嵐究竟在現實,還是正處於一場惡夢之中,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耳邊不時傳出妖精們得奸笑聲,他想反抗,無奈卻只能任由她們擺佈。

她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在神智不清中,他又跟她們一起做了什麼?索嵐卻一點印象也沒有,只覺得自己似乎耗盡了全身的體力,他感到精疲力竭。終於,索嵐完全失去了意識,沉沉地睡去。


芬特斯提某處一棵年邁的老樹上,一群妖精們圍著圈坐在以木頭搭起的平台上,若不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討論,妖精們是不會聚集在一起的。

一名妖精穿著暗綠色的披風,頭上頂著用花與樹藤編織成的后冠,盤坐在圓圈的中央,那是希薇亞˙艾米席恩,妖精女王。

「姊妹們,那個男人一定得離開伊瑞斯亞。」女王向眾妖精宣佈著。

「妳不能就這樣讓他走,從來沒有人類能夠活著離開伊瑞斯亞的,就算他特別英俊瀟灑也不能例外呀!」一名女妖精反駁著。

「沒錯,我的女王,妳一定得想辦法留下他呀!妳一直都很清楚,他正是我們族人所需要的呀。」另一為妖精也跟著附和著。

雖然前幾天來到這裡的那個來自席琳娜的男人已經虛脫而死,但這次這個不同,他比較特別,我們需要他,我們得繁殖後代。」又一名妖精接著說。

「我們攔不住他,他身上背負著我們無法阻擋的使命。」女王希薇亞說著。

「沒有任何人類可以破除我們的幻象咒語,如果他逃離了芬特斯提,他將永遠被困在伊瑞斯亞森林裡,永遠也走不出那個大迷宮。」妖精艾莉莎說。

「不,妳錯了,他可以,這男人辦得到,就算沒有我們的指引,他也能夠靠自己的能力走出伊瑞斯亞。」女王篤定地說著。

「但他也沒有辦法破除時間魔咒不是嗎?當他離開伊瑞斯亞後,他也會赫然發現外面的世界早已滄海桑田。」妖精蜜雪兒接著說。

「只要他有辦法趕在咒語生效前安然無恙地離開森林,那他就能回到屬於他自己的時空。」女王希薇亞回覆著。

「女王…難道妳不像我們一樣愛他,難道妳捨得讓他離開我們嗎?更何況,他又是那麼的吸引人。」艾莉莎苦苦地要求著。

「就算我們試著阻止他,他終究會離開這裡。」希薇亞接著說,「但是…。」

妖精女王露出了個得意的笑容。

「他終究是會回來的,他會毫髮無傷地回到我們身邊,現在,他已經不完全是個人了,他是我們的一份子。」

草木茂盛的大草原上,遠方,一個金髮少女不斷地向他揮舞著雙手,一股無形的力量,卻將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少女的身影漸漸脫離他的視線,消失在遙遠的地平線上。

那少女給他的感覺是如此熟悉,如此強烈深刻,她一直存在於他心裡的某扇門裡,然而,他現在卻找不著那把開門的鑰匙。他想不起她是誰,想不起她的名字,她從哪裡來?更想不起他們是在何處相識,他憶不起兩人之間的一切回憶,他心靈的一角,就像是被一塊陰影覆蓋,籠罩在陰影下的,是他想努力挽回,卻早已支離破碎的記憶。

他必須知道她是誰,就像他知道自己是誰一樣,他知道她對他很重要,他試著唸出她的名字,強迫自己重組碎裂的記憶。

劇烈的疼痛再一次湧了上來,像是兩隻巨大的爪子正在撕裂他的大腦一樣。

他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涔涔汗水如雨水般落下,他沸騰的血液在體內四處流竄,他發生了某種劇烈的改變,一種他說不出口的改變。他審視周圍,發現自己正置身在一個簡陋的木屋中,躺在一張木板床上。

娣兒…娣兒˙愛米瑞,沒錯…這就是她的名字…我必須離開這裡…我必須找到她…我還得去法瑞恩…

記憶忽然又重回索嵐的腦中,那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事,一些有關妖精的古老傳說,慢慢在索嵐的腦海中呈現,為什麼他在森林中行走,周圍的景象卻都不改變?為什麼原本矮小的妖精們,會一眨眼就變成了絕世美女?這一切都是妖精們製造出的幻覺,一定是,她們是謊言的製造者。

索嵐強逼自己撐起身子,他必須離開,而且是立刻離開,在妖精們尚未發現前離開這裡。他輕輕地推開木板門,無聲無息地走了出去,完美的展現出隱藏身影的絕妙手法,快速地通過一條條由粗樹枝組成的通道。

索嵐以前從未來過這裡,不知道為什麼,他卻對芬特斯提有一股家鄉般的熟悉感,他憑著存在於潛意識中的那張地圖,在不被任何妖精察覺的情況下找到了入口的那棵巨樹。

他再度回到那片令他頭疼的森林,但這一次,他不再畏懼、不再感到困惑。

只有離開的道路是真實的道路。

會議結束後,希薇亞離開了眾妖精,獨自一人來到了拘留奧菲爾的木屋前,他悄悄地推開了門,只見門內空無一人。

妖精女王輕輕地笑著,這是她老早就預料到的結果。

她循著索嵐離開的足跡,跟了過去,離開了伊瑞斯亞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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