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嵐
第九章

冷風颼颼,一片片雪花在風中盡情舞蹈,日出的曙光映著潔白的大地,一個邋遢的男人拖著蹣跚腳步從禁忌之地中走了出來,索嵐˙艾薩伊爾。

刺眼的陽光射入索嵐眼內,在過了一段不見天日的生活後,索嵐開始有些不太習慣。離開了伊瑞斯亞,進入了風雪冰天的亞狄瑞雪原,禁忌之地的周圍領域人煙稀少,索嵐獨自一人在雪地中步行朝北。

索嵐不眠不休地走了一兩日,他深信要是自己闔上雙眼進入夢鄉,就將在這塊雪地上一睡不起,這是項前所未有的考驗,對少女的思念支撐他繼續堅持下去,飽受摧殘的四肢默默地忍受主人這種無情地折磨。

接下來幾天的路變得好走了些,雪地上漸漸出現動物的蹤影,積雪隨著陽光的照射慢慢融化,一條供旅人行走的大路終於出現在眼前,一百多年前,富商卡哈洛斯為了方便貿易,耗費許多人力及財力開闢出這條大道。

索嵐在一旁找到被一塊白雪覆蓋的路標,他輕輕將雪花拍落,那木板上刻著幾行清晰的字:「朝北,聖地,法瑞恩。」


不遠處傳來一陣踢躂踢躂的馬蹄聲,三匹馬拉著一輛馬車,從索嵐面前駛過。

「前面那位駕車的先生,請暫停一下。」索嵐對著前頭駕馭馬車的男人喊著。

那馬車停了下來,在前頭駕車的男人回過頭來,看著索嵐。

「怎樣,有事嗎?」或許是因為看到索嵐殘破不堪的衣著,和一頭亂髮,那男人有些不屑地問。

索嵐挺直身子,露出一副頗具自信的神色,昂首走了過去。

「先生,我想要這匹馬,我會附錢。」索嵐指著其中一匹健壯的馬兒說著。

一陣笑聲從那男人口中迸出,他滑稽地笑著。

「小子,你以為你有多少錢可以買我主人的馬?可別笑死人了。」那男人一邊大笑一邊帶著懷疑的眼光說著。

「先生,或許我該與你的主人好好談一談,一方面是關於馬兒的事,一方面是關於你的態度。」索嵐帶著有些指責的口氣說著,但還是不失該有的禮貌。

那男人聽著,又笑了起來,這次笑得更狂妄了。

車廂的一片布簾被輕輕掀了起來,一個女人探出頭來。

「森特文,發生什麼事了?這男人是誰?」那女人問著。

「茱恩蒂女士,妳面前這位…男人,想要買您的其中一匹馬呢!多麼荒唐可笑!」那名叫森特文的男人嘲弄地說著。

「你…?」女士茱恩蒂疑惑地看著索嵐。

索嵐輕輕地對她微笑著,伸手準備從口袋裡掏出金幣。

當他的眼神與茱恩蒂四目交會時,他感覺到某些事情改變了,那女人頓時失了神,空洞的雙眼瞪著索嵐,彷彿靈魂出竅似的。

「森特文…解下一匹馬給他…」茱恩蒂向森特文說著,語氣冰冷而無力。

「女士,難不成您的真打算賣馬給他?」森特文回嘴道。

「不,你說錯了,是送給他。」茱恩蒂冷漠地看著森特文。

「女士…您神智不清了嗎?」森特文反駁。

「你閉嘴,只要照我說的話去做就對了。」茱恩蒂教訓了森特文一頓。

森特文擺著臭臉照著女主人的指示解下一匹馬,心不甘情不願地牽了其中一匹看起來較瘦弱的馬,走到索嵐面前。

「哼…」森特文依舊不屑地看著索嵐,他實在搞不懂茱恩蒂女士到底發了什麼瘋,怎麼會好心到送一匹馬給來路不明的乞丐。

索嵐依舊只是對著她微笑,但他也不禁感到困惑,是什麼樣的原因,自己竟然幸運到半毛錢都不花,一匹馬就如此輕鬆到手。

索嵐牽過馬來騎了上去,向贈馬的女士道了謝,頭也不回的往法瑞恩的方向騎去。

妖精躲在遠處,靜靜地看著一切,偷偷地笑著。


他站在一處金碧輝煌的神殿,大理石砌成的地板踩在腳下,周圍的石柱上刻畫著歷經千百年的古老圖騰。

非人之人,弒神之人,
命運之人,瘋狂之人,
一手,打碎千百年來的禁忌,
一刀,劃破不曾流血的軀體,
他,帶來希望,也帶來絕望,
他,非人之人,弒神之人,
命運之人,瘋狂之……

這首歌不斷在索嵐耳邊迴響,不斷、不斷地重複著相同的字句,他的內心跟歌曲產生了共鳴,他感覺熱血沸騰,卻又有些頭暈目眩。

一個莊嚴的軀體,它全身上下都散佈著耀眼的白光,他就站在它的面前,他的雙手沾染著靛青色的藍血,一把匕首,一把長劍。

伴隨著那首奇怪的歌曲,他彷彿聽見了一聲聲尖聳的笑聲,那聲音正在撕裂、摧毀一切。歌曲節奏越來越強,響度越來越大,幾乎到了一種會令人歇斯底里的程度,那笑聲愈來愈狂妄﹔愈來愈令人做嘔。

他站在一片片老舊石板鋪成的地板上,周圍是一根根碎裂的圓形石柱,這裡正在荒廢,正在毀滅。

索嵐感到頭痛欲裂,跟在禁忌森林那是的感覺一樣,他正在改變,一切正在改變。他的手從疆繩上滑落,一個不小心,他從馬背上滑了下來。

夢醒了,疼痛幫他找回了失去的意識,他正在騎馬,正在前往法瑞恩,沒有歌聲,沒有笑聲。


法瑞恩城,一座不知在這片土地上建立了多久的古老城市,在各國的戰亂期間,它始終沒有受到波及,依舊保持著它最美麗的面貌。經過長年歲月的洗禮,這座城也經歷無數次擴建、改建,融合古典之美,與當今流行的樣式,法瑞恩城,世界上僅存的一件完美藝術品。

法瑞恩城背山築在山腳下,從遠處瞭望,高聳的聖山便在後頭,白雪遮住了整個山頭,一層層散不去的雲霧將之籠罩在其中,傳說那便是繆恩神的居住地。一條清澈的河流從城門流出,在城外形成無數分支,流向四面八方,這條河源自聖山山峰的湧泉,人們將之命名為莎布妮河。人們傳說著,那是許久以前,繆恩神為了讓法瑞恩的人們有豐富的水源,在山上顯現神威,將水從地面引出,從此那裡的水源便生生不息、源源不絕。

索嵐騎在馬上慢慢駛進法瑞恩城,兩旁道路盡是染紅的楓樹,白裡映紅,如此佳景,讓即使是身負重任的刺客依舊看得目不轉睛。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絕大部分都是外地來的商人或朝聖者,索嵐找了一家名為「繆恩神輝」的旅店走了進去。

才進門,只見一個臉色有些不好看的服務員皺著眉走了過來。

索嵐意識到自己的穿著和外貌,在那服務員還沒開口趕人前,很快地掏出一枚銀幣遞到對方手裡,那傢伙的態度立即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這位先生,請問您需要些什麼服務?」那服務員恭敬地說著。

「幫我準備間客房,我打算在這住上幾夜。」索嵐向那服務員說著。

那服務員果真是見錢眼開,不幾分功夫,馬上拿了一把鑰匙過來。

索嵐一手接過鑰匙,另一手付了小費,沿著一旁螺旋狀的樓梯走上二樓。進了房間,索嵐終於有機會讓自己的身心好好休息,他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一直到了夜晚,索嵐換上較為正式的服裝,來到了旅館一樓的大廳,大廳裡早已擠滿了人,索嵐在一旁小角落找到位子,一邊吆喝著服務員。

另一面,大廳中央,一名吟遊詩人吹起了長笛,一首旋律優美的曲子,一旁另一位女詩人,清了清嗓子,開始唱著一首索嵐從未聽過的曲子,歌詞內容,大多是關於繆恩開天闢地的神蹟,以及一些耳熟能詳的神話傳說。

索嵐品嘗著法瑞恩特產的酒,但內心卻懷念起妖精釀的美酒,他始終無法遺忘那甜美的滋味,忽然,一張熟悉臉孔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隔著五、六張桌子,索嵐似乎看見一位金髮碧眼的少女,但隨即又在人海中消失無蹤,索嵐的雙眼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她似乎也在這,無論如何,索嵐一定得找到她。

「奧菲爾?」一陣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

索嵐轉頭一看,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少女?娣兒˙愛米瑞,他穿著一件藍色禮服,燈光下,顯的格外動人。

「那天夜裡,後來…你沒事吧。」一見到索嵐,娣兒馬上著急地問道。

「我不正平安的站在這嗎?我一向是很幸運的。」索嵐打趣地說著。

「嘻…」娣兒露出一抹少見的笑容,開心地說著,「不過,真想不到會在這裡再遇見你。」

「妳說過妳一定會來這裡,所以我相信我會在這裡遇到你,」索嵐也笑著說著,「命運把注定相遇的兩人緊密地編織在一起。」

「你相信命運嗎?」娣兒若有所思地問著。

「不,其實我不怎麼相信那個,」索嵐接著說,「但是,或許我現在已經慢慢相信了,相信命運,注定讓我們相遇。」

「或許吧。」娣兒微微地笑著。

大廳中央,詩人的故事慢慢進入尾聲,緊接而來的,是一首首活潑輕快的歌曲,成群的男男女女隨著音樂結伴跳起了舞來,旅店大廳立即成了一個舞廳。

「奧菲爾,我想我得先回去了。」娣兒依偎在索嵐胸口,低聲說著。

「妳不打算多留一回兒嗎?我們還可以聊上一會兒。」索嵐不情願地回答著。

「不,或許我們該換個地方。」娣兒挑逗地說著,指著往客房的階梯。

索嵐似乎弄懂了她的用意,他們的眼神互相傳達著某種赤裸的訊息。

他們都笑了。夜晚,總是煽情的。

前方出現一座城市,一座在他的夢境中出現過的城市,法瑞恩城。

床頭的另一角,飄來少女的淡淡香氣。

黎明還沒到,索嵐已經完全清醒,看著娣兒熟睡中的嬌美臉蛋,心中不禁充滿不捨與憐憫,但他強逼自己壓抑這種感覺。

他離開了娣兒的的房間,告別那令人懷念的激情夜晚,悄悄回到自己房裡。

他換上一套暗黑色緊身衣,穿上一雙褐色長筒鞋,繫上一條前後左右掛著四把武器的腰帶,順手將桌上的煙斗和一包菸草放入口袋裡。

執行任務的時候到了,索嵐對著自己說道。他從旅館的後門無聲無息地離開。

天微微亮,一身漆黑的穿著將他隱藏在一幢幢建築物的陰影下,沿著無人的街道,即使是風吹草動,他也格外小心,任何微弱的跡象,都無法顯示他曾經來過、離開過。

藏在索嵐身上的那六匕首已蠢蠢欲動,它們對鮮血的渴望,終於達到了最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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