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來到臺頂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道白色的人影。
諸葛曜右手持青冥劍,左手戴著指環,整個手掌都冒著紫色的火焰。他佇立在風中,似乎正等待著眾人的來到。
「久違了,司馬紹,我們之間的恩怨,就在這裡做個了斷吧。」諸葛曜張大他那不知何時變成深紅色的雙眼,露出邪惡的笑容。
「看樣子你已經徹底入魔了。」
司馬紹仔細地打量眼前這名多年好友,看到他這付模樣,內心不由得感到愴然。
諸葛曜縱聲大笑。
「沒錯,因為你們司馬家,讓我成了一個復仇的魔鬼,這一切都是因你們而起。」
「看來,今天是非殺了你不可了。」司馬紹說著,慢慢地抽出佩在腰間的黑色長劍。這柄劍名為「玄曜」,乃是司馬家歷代的傳家之寶,堪稱稀世的寶劍,玄曜部隊的名稱便是由這把劍命名的。在烈日的照射下,發出耀眼的黑色光澤。
雖然司馬紹的劍術堪稱當世無敵,但諸葛曜的劍術本就與司馬紹不相上下,再加上陰陽玉的魔力,如今其實力已遠在司馬紹之上。
「朱翎,妳在旁邊看著就好,千萬不要出手。范太師,雲悲,雲殤,麻煩你們在背後協助朕一臂之力。」
四人齊聲應道。
「沒問題。」
「那麼,領教了!」
話未說完,司馬紹的身影猶如狂風一般奔向諸葛曜,他振動手臂,玄曜劍便同時向數十個不同的方位攻擊諸葛曜,宛如點點繁星一般。
諸葛曜的紅色瞳孔綻放出光芒,小心翼翼地看準了這數十道虛劍當中,隱藏其中的唯一實劍,接著運劍反擊,雙劍交擊,火花爆裂。
「你的身手果然進步不少。」司馬紹笑道。
「你也一樣。」
說著又展開了攻勢。司馬紹的劍速迅捷如風,根本讓人目不暇給。在一旁的司馬凰看了,也忍不住暗自心驚:「原來皇兄的劍術竟是如此之高,以往鮮少看到皇兄親自動手,因此根本不清楚。」
諸葛曜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冷靜判斷來劍,區分實劍與虛劍的不同,並適時地加以反擊,司馬紹也毫不相讓,更加快了劍速。只見二人愈打愈快,乍看之下簡直就像是兩團激烈交戰的旋風一般。
表面上是五五平手,但范賁卻不禁皺起了眉頭,自忖道。
「到目前為止,雲憂尚未施展魔玉的力量便與晉帝打了個平手,繼續發展下去,對晉帝必定極為不利。」
果然,司馬紹一直專注在諸葛曜的右手之上,諸葛曜也察覺到這一點,於是暗中舉起左手,冷不防向司馬紹突施了一擊。司馬紹來不及閃躲,被紫焰之掌擊中腹部,整個人頓時被震飛了出去。范賁見狀,連忙上前接住。
「陛下!」
司馬紹嘔了一聲,吐出一口紫色的鮮血,諸葛曜見狀哈哈大笑。
「論劍術你確實在我之上,但若論術法,你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范賁聞言,不禁大怒。
「雲憂!你可認得貧道是誰?」
諸葛曜仍帶著那張得意至極的表情。
「當然,我怎麼會忘了呢?你是我那不成才的師父的兒子,還有……雲悲、雲殤,真是好久不見了,師兄都快認不出你們了。」
一聽到諸葛曜出言侮辱自己的師父,雲悲、雲殤不禁怒從中來,兩人彼此交換了視線,分別從左右殺上前去。
「住手!」范賁大叫道,卻已無法阻止二人的動作。
「真是找死。」
諸葛曜冷哼了一聲,劍掌齊發,就在一瞬之間,三人身影交錯,勝負已見分曉。
雲悲子的首級被青冥劍砍下,血如泉湧;而雲殤子的心口則中了紫焰之掌,口吐鮮血,都是一擊斃命。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范賁與司馬凰看了,不約而同地露出錯愕的表情。
「老頭,怎樣?你想為你的兩個師兄弟報仇嗎?」諸葛曜對范賁出言挑釁,但范賁自知並非是他的對手,是以雖滿腔怒火,卻不便發作,只得強忍下來。
司馬凰在一旁也是看得暗暗心驚,看到諸葛曜連傷三人,自己卻無能為力,她自己也明白,單是劍術上她就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還加上陰陽玉?
一切就這麼結束了嗎?好不容易到了這個地步,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諸葛曜完成最後的步驟,解開圖軸中妖魔的封印,然後讓這些妖魔吞食掉晉朝的子民嗎?雖然心有不甘,但自己是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諸葛曜發出狂妄的大笑,太陽漸漸來到天空的中央,再過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是午時了,屆時,人類的浩劫也隨之來到。
司馬紹被強大的掌力擊中之後,就昏迷過去了,看來是凶多吉少。
諸葛曜發出宏亮尖銳的笑聲,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卷竹簡,然後將竹簡攤開,放置在地上。
這就是傳說中的《山海奇幻圖》吧?司馬凰看著繪在竹簡之上的妖魔圖像,不由得憂心忡忡。這些用墨水繪成的平面圖案,等會兒就會變成一個個活蹦亂跳的具體災難了。
此刻,午時已到,諸葛曜高高地舉起左手,口中默念咒語,只見魔玉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刺眼光線,幾乎可以掩蓋過太陽的光芒了,諸葛曜的笑聲也愈加宏亮,竹簡也開始產生了變化,那些一個個的水墨圖像彷彿擁有了生命一般,開始活動了起來。
絕對不可以!我一定要阻止他!
司馬凰心中剛升起了這個念頭,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不知何時,她感覺到手中緊緊地握著辟邪劍,正一步步地衝向諸葛曜。
慘叫聲揚起。
諸葛曜彷彿看到自己的左手手臂飛在天空中,還伴隨著點點血花。
「什麼……」
光芒消失了,浮動的圖案也平靜了下來。日光無情地放射出熱能,高處的風讓人覺得有一股涼意。
司馬凰看著自己握著劍的右手,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兩人一時之間還無法從劇變之中回過神來,都在原地怔怔地站著。
「這是……」諸葛曜看著自己被鮮血染紅,只剩下半截的左手臂。
「很抱歉……我……」司馬凰回過身去,看著諸葛曜,滿臉歉疚。
「妳看妳做了什麼好事!」劇烈的痛楚此刻襲上全身,諸葛曜發出慘烈的叫聲,僅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他還置身在夢中。
「做得太好了,公主殿下!」范賁見狀,激動地叫了出來。「這樣一來,雲憂就再也無法為非作歹了。」
諸葛曜張大充滿血絲的紅色眼睛,臉孔因為暴怒而扭曲變形,喝道:「少作夢了!就算我失去了魔玉,你們還是別想離開這裡!」
范賁頓時一臉愕然。
「你說什麼?」
「我要將這座塔摧毀,讓你們跟我同歸於盡!看著吧!」諸葛曜伸出右手,口中再度唸起咒語,就在同時,整座鎖天臺忽然發生了劇烈的晃動。
「這是……不妙!」強烈的震動讓眾人皆無法站穩,正在危急之時,昏迷不醒的司馬紹突然睜開眼睛,然後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諸葛曜。
「陛下!」「皇兄!」范賁與司馬凰同時大叫。
「我來阻止他,范太師,麻煩你帶著朱翎離開此地,快,拜託你了。」
「貧道明白了……請陛下安心吧。」范賁連忙上前,一把拉住司馬凰。
只聽司馬凰哭叫道。
「皇兄,跟我們走!」
「朱翎……皇兄一直很高興能有妳這麼一個妹妹,希望妳以後要好好地活下去……反正我自己清楚,我自己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司馬紹露出了平靜的笑容,「……太師……一切麻煩你了。」
范賁點點頭。
「好的,一切交給貧道吧。」
「我不要!皇兄──」
范賁召喚出朱獳,這是一種擁有狐狸外形,長著魚翼的生物。范賁強行拉著司馬凰躍上朱獳的背,然後馳飛而去。
「不要──」司馬凰的聲音響遍了天際,司馬紹看著她的身影漸漸遠去,變成一個小點,消失在蒼茫的雲霧之中。
司馬紹暗嘆了一口氣,抬頭望著高懸在天空的烈日。突然間,他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小時候,他時常跟隨在父親元帝身旁學習政務。有一天,他與往常一樣坐在元帝的膝前,這天從長安來了一名使者向元帝報告中原的情況。待使者走後,元帝問了他一個問題。
「紹兒,你認為太陽與長安哪個比較遠?」
生性機伶的司馬紹立刻回答。
「長安比較近,因為從來沒聽過有人從太陽那邊過來,由此可知。」
元帝對這個答案感到十分滿意,頻頻稱讚他的反應機敏。
翌日,元帝宴請群臣,歡喜之餘,又當著群臣的面問他同樣的問題。
但司馬紹卻說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我覺得太陽比較近。」
元帝愣了一下,問道:「怎麼跟上次的答案不同?」
他回答:「我抬頭就可以看到太陽,但卻看不到長安。」
元帝被其機智所折服,於是更加寵愛他,寄予其深深的厚望。
「對不起,父皇,請原諒孩兒不肖,無法為您完成晉朝北伐的理想。比起抬頭就可望見的太陽,長安實在是太遠太遠了……」司馬紹露出無奈的笑容。只見太陽被漫天沙塵所籠罩,而他的意識也愈來愈模糊了,最後眼前變得一片漆黑,思緒也就此中斷……
後來,司馬凰與范賁回到建康城。司馬凰再度扮成司馬紹的模樣,假稱染上重疾,召集司馬羕、王導、卞壺、郗鑒、庾亮、陸曄、溫嶠等重臣,頒布事前已經準備好的遺詔,命司馬紹之子、年僅五歲的司馬衍繼任為皇帝。之後便由范賁施展假死之術,讓司馬凰暫時進入死亡狀態。之後又在范賁的法術之下,讓司馬凰復活過來,並在暗中將她帶離建康。
太寧三年,東晉第二代皇帝司馬紹駕崩,諡號明皇帝,廟號肅宗,在位三年,得年二十七。《諡法》曰:「思慮果遠曰明。」
在頒布司馬紹駕崩消息的三天之後─「
「妳確定要跟隨貧道回到清城山嗎?」
在秦淮河畔,范賁對著表情平靜的司馬凰問道。
司馬凰點點頭。
「我這輩子最愛的兩人已然離我遠去,如今我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范賁歎了一口氣。
「沒能救出陛下,實令貧道十分遺憾。」
「別這麼說,我相信皇兄也很樂意這麼做的。」
「嗯,貧道認為他是個好皇帝。」
司馬凰微微一笑。
「走吧,太師,我不想再留在這個傷心之地了。」
「嗯,那我們就出發吧。」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