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師情緣
十、

眼看師父被殺,我自喉嚨深處發出充滿悲憤的呼喊聲。

「師父~~~~!師父~~~~~~~!」

刀子穿過師父的胸口,接著血就從師父的胸口沿著刀子緩緩流到黑鎧騎士的手上,再滴到地上。

可是血液的顏色有點怪,欸?銀色的血?

為什麼是銀色的血?

等等,為什麼是?可是?不,不對?現在最重要的是,這個混蛋騎士他竟然敢殺我的師父啊!

不過似乎不是只有我感到奇怪而已,那個黑鎧騎士的臉色也變得怪怪的,他睜大眼睛一臉無法置信的表情看著緩緩流到自己手上的銀色血液,用顫抖的聲音喃喃說道:

「怎…怎麼回事?不,不對阿!你應該是人類才對,是人類才對!」

黑鎧騎士猛力搖搖師父那已經失去生氣的身體,大吼:

「喂!死人偶!你的主人呢!?喂!」

叫過幾聲後,黑鎧騎士似乎發現師父老早就斷氣了,便很生氣地把他用力丟到一旁,直咬牙切齒道:

「可惡啊!可惡啊!那老傢伙竟然敢騙我。他留下一個假的人偶來騙我,自己卻遠走高飛。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人偶?師父是人偶?

怎…怎麼會有這種狗屁不通的事!?

「才怪!師父才不是人偶!」

對,師父不是人偶,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師父是人類才對阿,是把我從雪地中救起來,收養我的人啊!

「師父不是人偶!」

「臭小鬼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黑鎧騎士舉起自己沾滿銀色血液的右手,說:

「你看看!這是生命之水啊!是只有高級人偶才有的血液!你腦袋壞掉了是不是?人類的血會是銀色的嗎?」

「不…不會吧…」

我的腦中已經趨近一片空白,師父是人偶,是人偶?

那麼我在這一年中所遭遇到的一切到底算是什麼?只是人偶們所構築出來的幸福假象而已嗎?

「去…算了!照這樣看來公主一定也跟那個老傢伙一起跑了,沒辦法啦,只好把這裡的人殺光光過過乾癮。」

黑鎧騎士說完後,便往舉起刀子安德莉走去,這時安德莉早就已經放棄一切,她失神地看著黑鎧騎士,似乎是在等他送她最後一刀。

安德莉…安德莉…對了…安德莉!

當初一直深藏在心底的回憶再次閃過我的腦海,看著當時沒有任何能力反抗,只能一直哭泣的我…悲劇又得再重演一次嗎?我又必須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中重要的每一個人都在自己眼前死去嗎?

不!不對!我已經…不是當時的我…就算犧牲生命,我也要保護我的所愛…不管她到底是人還是人偶!

一股不知從哪來的力氣衝出,使得我死命忍住自己身上的疼痛,在黑鎧武士的刀子往安德莉身上砍下前撲過去…

就像當時哥哥救了我一樣,我把安德莉撲倒在地上,代替安德莉承受了這一刀,然後鮮血就從我背上的創口處噴出來。

黑鎧騎士看到我竟然還有力氣做出這種動作,忽然興奮地大叫道:

「哈哈哈…好小子,看看你的血,你是人類啊!一個人類竟然會為了保護一個人偶而受傷,哈哈哈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是嗎?人偶就沒有救的價值嗎?難道被選擇的人偶就沒有生存的基本權利嗎?所以為了保護人偶而受傷就是一種令人發笑的蠢事?

「一點…都不好笑!」

就好像是在做最後的遺言一樣,我使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喊道:

「不管她是人還是人偶,我只知道她是我最重要的人,為了保護自己重要的人挺身而出有什麼不對!?」

黑鎧騎士聽到我說的話後楞了一下,然後又哈哈大笑起來,彷彿是認為這天下大概除了我以外再也找不到像我這樣的蠢蛋一樣。

可惡,反正笑就笑吧,我也快沒力氣了…

「好,好,不錯不錯…我就慢慢慢慢,一刀一刀地折磨你,直到你離開那個人偶為止。然後我就會當著你的面把她給殺死,嘻嘻嘻,哈哈哈,啊哈哈哈…」

接著,那個黑鎧騎士竟然真的如他所說一般,一刀一刀慢慢地砍在我肩上,每砍一刀他就狂笑一陣,而我背上的劇痛就更上一層。

不行了,我快撐不住了,我看著被我壓在地上的安德莉,只見她還是一臉的驚慌,唉…看來我這輩子大概再也看不到她的笑臉。

但是這一切還沒結束,至少也要讓安德莉逃走才行,我賭上最後一絲絲希望,忍住劇痛吃力地輕聲說道:

「安…安德莉…安德莉…」

安德莉聽到我的話似乎有了反應,原本因為過度驚嚇而顯得沒有焦距的碧綠色雙瞳頓時恢復神采。

「安德莉,妳聽好…」

我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我必須把握所剩不多的機會,只要黑鎧騎士一往下砍去我就用自己的身體去接刀子,用這種以身體為刀鞘的方法來牽制住那個混帳。

「等…等等,我會…抱住那個…混帳,所以…妳只要…一看到…我爬起身來…就轉身…往外跑…知道嗎?」

我並不清楚安德莉是不是有聽到我的話,聽到她是否會往外跑,但是我知道就算只有一絲絲的機會,我也必須把握住。

「最後…我想跟妳說…我…我喜歡…我喜歡妳…妳和師傅…都是對我來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喔…不管妳是人偶…還是…」

就在我說完最後一句話的當兒,黑鎧騎士已經舉起他的刀子,準備砍下這一刀。

我知道這一刀我一定會撐不下去,所以我鼓起殘存於體內的最後一絲力氣,奮力轉身往黑鎧騎士身上的刀子衝去。

就在我要用自己的身體接下黑鎧騎士的刀子時,一隻巨大的利爪突然從我跟黑鎧騎士之間的地板暴伸而出,緊接著巨爪抓住地板,一個巨大的影子憑藉著抓住地板的利爪從地板下的破洞中飛竄而出!

黑鎧騎士被突如其來的奇襲給嚇到,當場往後跳開數步。而我則是因此往後坐倒在地上,被身後的安德莉給接住。

我定睛一看,只見破裂飛散的地板木屑中,一個壯碩巨大,虎背熊腰的人影正站在那兒,它有著巨大的利爪和重盾,還有似狼的外型,那正是被我所修好的奇怪人偶。

人偶轉過頭來,用它那赤紅的獨眼看了我和安德莉一眼,閃爍出紅色的光芒。

「可惡!哪裡殺出來的傢伙,竟然敢妨礙我,受死!」

黑鎧騎士一邊咒罵著,一邊舉起刀子迅速地砍過來,人偶舉起左手的巨盾擋住了黑鎧騎士那招一刀就可以砍裂地板的猛擊,緊接著它那赤紅的獨眼猛然爆發出兇光,使出蠻力硬是將黑鎧騎士給往後逼退好幾步。

黑鎧騎士發現到擁有如此強大力量的自己卻敵不過一個人偶,自尊心受損的他發出憤恨的怒吼:

「媽…媽的!喔喔喔喔喔喔!」

隨著這聲怒吼,黑鎧騎士竟然發出比人偶還要強大的力量,將人偶給往後震退好幾步。

可是人偶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它的攻勢,它在著地後馬上將自己的巨爪往前用力一甩,只見巨爪忽然暴長十倍,往黑鎧騎士的方向掃去。

黑鎧騎士勉強躲過長爪的攻擊,但是長爪卻在地板上留下長長的三條抓痕並激起一大片被打碎的地板木屑,還抓斷黑鎧騎士的刀子。

人偶的長爪在打中木板後又在下一瞬間縮回來,這時情勢重整,兩人開始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看看自己手上被抓斷的刀子,黑鎧騎士一臉不爽地往地上吐口水,然後一邊把斷掉的刀子丟掉,一邊喃喃說道:

「去…沒想到一個狼頭兵竟然會這麼難對付。」

黑鎧騎士似乎還有另外的絕招,只見他自信滿滿的看著人偶,一臉完全不把它看在眼裡的神情。而人偶頭上的紅眼也正在緩緩地左右移動注視著黑鎧騎士的一舉一動,看來兩方都在尋找攻擊的最佳時機。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遠方傳來鐘聲,不過這並不是遇襲的警報鐘,而是已經將入侵的敵軍擊退,可以讓鎮民們安心的安全鐘聲。

黑鎧騎士聽到鐘聲,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他憤恨地瞪著人偶,然後轉頭看向我,說:

「死小鬼,看來時間到了,我沒辦法陪你們玩啦。既然這裡沒有我要找的人,又有這個該死的狼頭兵在阻止我,我也只好大發慈悲放你們一馬。不過記住,下次被我遇到你們還是難逃一死,哼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

說完後,黑鎧騎士如風一般伴隨著這陣狂笑離開這裡,只留下這滿目瘡痍的大廳,我,安德莉,還有那個人偶。

就在我正想說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那個奇怪的人偶竟然開始往我跟安德莉這邊走過來。

原本以為危機已經解除的我這時害怕的不得了,沒想到走了一個又來了另一個,看來這次我們還是難逃一劫。

只見人偶一步一步地走向我跟安德莉,而我也只能無力地舉起自己的右手希望能保護安德莉,然後看著人偶走到我面前,碩大的身體所造成的陰影籠罩在我跟安德莉身上,就好像在宣告我們的死亡一樣。

不行了,我閉上眼睛,等待著人偶用它的巨爪將我們帶離這個世界…

奇怪的是,本來以為一切就將到此結束,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還是什麼事都沒發生。

忽然,一陣爪子撞擊到盾牌的金屬聲音響起,我好奇地睜開一隻眼睛偷瞄一下,只見人偶正恭順地收起了自己的爪子跟盾牌交叉在自己胸前,以單膝著地,低著頭跪在我面前。

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在我身後扶著我的安德莉忽然開口,低聲在我耳邊說:

「它是在向你效忠,它承認你是它的新主人。」

「欸?承認我是它的新主人?為什麼?」

「或許…是因為你修好他的關係吧…而且…」

安德莉後面那句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我轉頭看看安德莉,又轉頭看看人偶,一臉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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