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巴貝爾~~五門傳說
八、鬼魅

寒風颯然吹過,汗毛不禁豎立了起來。我和許明蕙對望一眼,肩並肩地往北方走過去。

走過十字路口,中正紀念堂已經座落在我們的左手邊,而眼前的黑暗處,看起來也變得比較清晰。

一群鬼影不斷從右手邊的舊刑務所翻牆過來,他們身著囚犯的條紋衣服,越過馬路往左手邊前進,搗毀了中正紀念堂外側的圍牆,然後不斷往裡面擠過去。在圍牆的另一邊,則有另外一群鬼影,他們穿著日本兵的制服,不斷揮舞著手中的武士刀,把一個個囚犯的鬼魂砍成兩截。慘烈的戰鬥,在人死後,居然還持續進行著。

「妳敢跟鬼打架嗎?」我問道。

小蕙的臉變得很僵硬,看得出來她在害怕,不過這個堅強的女孩硬是要說:「我才不怕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我們走吧。」說罷,就要往前跨出一步。

「等等!」我笑著抓住她的左手,把她給拉了回來:「這麼多妖魔鬼怪,我們大剌剌地走過去,不是等於自殺嗎?」我緊緊握住她的手:「我們先躲起來,再好好觀察一下,也許會有機會。」

果不其然,十分鐘後,一大群的日本兵從牆壁的缺口處跑出,他們先是把囚犯們驅趕到另外一邊,然後再進行攻堅,在刑務所的牆外展開另外一場攻防戰。中正紀念堂的圍牆缺口這邊只留下一個日本兵看守著,我見機不可失,便悄悄跟小蕙說:「跟在我後面。」接著我潛身來到缺口附近的一台破車後面,握緊左手開始召喚光之劍。

一道光芒從我的左臂透出,我握緊拳頭,用力往外甩臂,一道光芒往外一閃,接著我立刻回臂一收,手中就多了一把和當時陽宇仲手上拿的魔劍極像,但卻是金黃色的光之劍。我刻意在小蕙面前把劍轉了個兩圈,擺出帥氣的姿勢。

「咦?你是左撇子啊?」小蕙張大著眼睛問道。

「呃…是啊。」這女人…居然一點也不覺得耍劍很帥氣?…我舉起劍:「妳在這裡等我一下,我解決了那個看門的鬼就會叫妳跟過來。」說罷,我一個箭步從車後衝出來,瞬間欺身到那個倒楣的看門鬼旁邊,光之劍順勢揮出,將他的脖子直接砍斷。接著,他的頭顱和身軀一起化做一道黑煙,被冷風吹過就飄散而去。

我比個手勢叫小蕙過來,兩個人小心翼翼地從圍牆的缺口處爬進去,來到了一片森林裡。小蕙拿出水晶,淡淡的白光亮著,於是我們開始前進搜索目標。一路上零星地出現幾隻日本兵的幽靈,我們能躲則躲,躲不過就用光之劍把他們給砍了。小心翼翼地走了半個小時,我們才從森林的另外一頭鑽出來。

「奇怪?這個森林以前有這麼大嗎?」小蕙詫異道。不過,當我們探出頭來時,一切都明朗了。

可能是受到封印或是幽靈等不正常力量的影響,原本環繞著中正紀念堂的小樹林,現在已經蔓生到整個圍牆裡的任何一個角落了。我們走出來的地方,居然是在西端的『大中至正門』旁邊;回頭一看,不只是紀念堂主體,就連國家劇院、國家音樂廳的上面也長滿了植物,看起來就像是廢墟一般。

「真恐怖。」我搖搖頭:「小蕙,水晶有什麼反應嗎?」

「現在變得比我們剛進來的時候還要暗,看樣子,封魔石應該是在紀念堂的正殿裡面。」

「好吧,我們回頭吧。再找一次。」

這個森林異常地茂盛,其遮天蔽日的程度幾乎跟叢林差不多。這次我們走了十五分鐘,沒碰到半隻鬼,卻發現前方有一整排的亮光----青黃的顏色,猶如鬼火一般地懸吊在空中,煞是嚇人。

我們小心逼近,赫然發現有兩排鬼火,整齊地排列在通往紀念館正殿的參道兩旁;天空異常地暗,讓妖魅的鬼火變得更加顯眼。大約有五十名左右的日本兵戍守在階梯上,還有二十名在參道上來回巡邏著,看來要從正面進入是非常困難的。

「沒辦法採用正攻法了,我們繞道吧。」

「繞道沒有用吧?每一個樓梯上想必都布置了重兵,從哪一邊走還不是都一樣。」小蕙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失望。

「不,我要從樓梯以外的路上去。妳跟我來。」

藉著方向感和水晶的指引,我們很快地穿越樹林,來到紀念堂正殿的西南角落。原本圍繞紀念堂的大道已經被樹林淹沒,所以我們很輕易地就來到了高牆的下邊。

「要爬牆嗎?」小蕙面有難色地說。

「不,妳看著喔,光之劍可以這樣用喔…」說罷,我把光之劍往後一甩,它變成了一條有彈性的發光體,接著我往上方揮去,發光的鞭子尾端不偏不倚地繞住了高牆頂端的柱子。我拉一拉光之劍,確認安全無慮後,回身向小蕙的方向說道:「來!小蕙,抱住我。」

「什麼?」小蕙臉上一紅。

「唉呀,不是要吃妳豆腐啦。」我揮揮右手:「快點,我帶妳到樓上去。」

小蕙終於了解我的意思,她慢慢地走到我身邊,我伸出右手臂環住她的腰。「好纖細的腰啊……」我心裡想著;她的髮香撲鼻而來,一時之間我居然有點意亂情迷,忘了下一步該做什麼。

「好了嗎?」小蕙低著頭問道。

「喔!對不起。」我右手緊緊抱住小蕙,左手一拉,兩個人騰空而起,一瞬間就飛越了將近十公尺高的大牆。我輕巧地在牆後的高台上落地,然後把小蕙放下來。

「歡迎搭乘光之劍號電梯。」我敬了個禮,小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還沒到呢,一共有三段高牆。我們走吧。」

接著我們又使用了光之劍翻過了兩道牆;在爬最後一道牆時,我刻意放慢了速度,先確認過牆壁的後頭沒有守衛之後,這才拉著小蕙一起跳到牆後。這裡是中正紀念堂主體建築中最高的平台,正殿的大門就在我們左前方兩百公尺處。

「很接近了,你看,水晶好亮。」小蕙從口袋中拿出水晶來。

「看來封魔石就在正殿之中,我們走吧,這裡的守備不是很嚴密的樣子。」

果然,日本兵幾乎都在看守中正紀念堂四面的大階梯,這個最上層的高台,卻顯得防備薄弱。我們躡手躡腳地走到大門,一閃身就鑽進了大廳之中。不過,眼前的場景,卻把我們嚇呆了。

大廳的正中央是先總統的雕像,雕像的下面開了一個大洞,四周圍繞著鬼火;一個個日本兵的幽靈從洞裡慢慢走出,在我們的面前排列成隊,似乎在進行點閱的樣子。日本兵的中隊長一轉頭看到了我,便揮舞著軍刀,指揮一群幽靈士兵向這邊走過來。

「糟了,被發現了。」我回頭看,發現守在外面的日本兵也開始往這邊走過來。我一咬牙,低聲跟小蕙說:「抓緊我的右手,待會兒我說衝,就跟我一起跑。我們的目標是那一個洞?」

「啊?」

「妳說的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是嗎?」

我收起光之劍,集中光之力後再把它放出,光的護盾圍繞著我們。「衝!」我和小蕙挽著手向前衝刺,光之盾把一大群的日本兵撞開,無一倖免。我們意外順利地衝進了洞穴之中,這才發現往下的角度很大,我煞不住車,往前一摔,整個光之護盾變成了一顆球,不斷往下滾,把一路上的幽靈都壓得粉碎。最後,我們跌進了一個小房間之中;幸好有光之盾的保護,小蕙和我都沒有受傷。

「看來,我們找到了。」我抬頭一看,一塊約兩公尺高的石頭立在前方,四周被日本神道的祭器圍了起來,兩邊牆壁上則是插著許多火把;一條巨大的草繩綁在石頭上,草繩的末端貼著一張符,這應該就是所謂的『軍事之神符』吧。

「小心!阿欽!」小蕙叫道。我抬頭一看,一個身軀巨大的日本兵從上方跳下來,他手中的武士刀發出妖異的光芒,往我的頭上砍過來。

不及細想,我伸出光之劍,用力擋下這一擊;日本兵借著劍勢往旁邊一躍,我跨步出劍,正好砍中他的右臂。他慘叫一聲,往後退了一步,左手還是拿著那一把妖氣逼人的武士刀,擺出架勢喃喃地不知道在唸著什麼。

「我聽不懂日文啦!小蕙,他在說什麼?」

「他說:『你們這些玷污太陽國皇軍聖地的…垃圾,納命來吧…』」翻譯完,小蕙回頭往來的洞穴一看:「阿欽,速戰速決啊,好像有援軍過來了。」

「我知道啊,可是這傢伙很厲害!」對方的殺氣逼得我冷汗直冒,只要有一個閃失,小命不保的可是我。對方按兵不動,大概是知道只要援軍一來,我們就完蛋了;看來……只得孤注一擲。

我左手揮出,光之劍砍向那名巨大的日本兵,他的左手並不靈敏,勉強擋下我的攻擊。不過,我的目標並不是他;藉著他格擋的力量,我往旁邊一躍,迴劍砍出,把『軍事之神符』一劍砍成兩半。

這一瞬間,時間好像停了下來,小蕙的尖叫聲傳過來。我回頭一看,武士刀就在面前兩公分處,硬生生地停了下來;那名日本兵像是僵直了一般不動,接著,慢慢地化成一道黑煙、飄散出去。看來,要是遲一步,我就人頭落地了。

「好險,我猜對了。」我擦去額頭上的汗水:「這個符果然是他們的命脈。只要把它摧毀,這些日本兵就會消失了。」

「你嚇死我了!」小蕙臉上帶著不悅。

「唉呀!不這麼做,等那些援軍一來,我看我們都完蛋了。」我搖搖頭:「時間要緊。小蕙,把水晶拿出來吧。」

水晶發出的光把房間照得像白天一樣亮,小蕙左手握著它,右手伸出去,整個掌心貼在封魔石上。突然間,水晶發出激烈的震動,小蕙被嚇了一跳,一失手,整個水晶就掉到地上。

「啊!」我急忙伸手去撿,一碰到水晶,一股電流就傳到我的手上,把我震退了兩步:「哇!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子!別亂動!」高亢的嗓音傳來,我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人。水晶上面冒出了白色的煙霧,慢慢形成一隻老虎的形狀,看著我和小蕙。

「你們是誰,把我從日本人的封印中釋放出來?」白色的老虎瞪著我,說道:「小子!你身上有Saogalan的力量,看來是我要討伐的對象啊?你把我放出來,究竟有何居心?」

「等等。」小蕙站到我和老虎之間:「想必您就是白鋼虎了?我們不是敵人,是打算請您幫忙,一起去打倒Saogalan族的…魔王。」說出『魔王』兩字時,我似乎看得到小蕙的心在淌血。

「是嗎?」白鋼虎緩緩說道:「可是你的Saogalan力量是哪來的?」

「我並不是Saogalan族,這股力量是意外獲得的。」我一邊解釋,一邊召喚光之劍:「我們有一個朋友,他是Saogalan族的後裔,他打算用黑暗的力量來摧殘這塊土地;身為朋友,我們必須阻止他的罪過。我以自己的生命發誓,光之劍是為了打倒他而存在的;我們需要您的力量,請您務必加入我們的陣容。」

「求求您,我們一定得打倒他。」為了說出這句話,小蕙想必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白鋼虎看著我和小蕙,沈思半刻,突然間笑了出來:「哈哈,我就先和你們合作吧。不過,我可還沒完全相信你們啊。被封印在這裡這麼多年,我都搞不清楚外面的世界變成怎麼樣了。我先跟你們出去看看,再決定要不要幫你們的忙。」

「謝了,白鋼虎大爺。」我深深頷首。

白鋼虎再度化成一股白煙,然後一邊旋轉、一邊被吸進水晶裡。很快地,四周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水晶在地上發著白光。

「帶我出去逛逛吧。」水晶居然發出了白鋼虎的聲音:「嗯,這一塊水晶還真不錯啊,很乾淨,一點也沒有其他邪惡的力量。」

「真奇妙啊,白鋼虎大爺,您說的話我怎麼都聽得懂呢?」爬出洞穴時,我對著水晶說道。

「笨蛋,我可是聖獸啊。我是透過你們的腦子講話,所以不論是那個時代的人,都聽得懂我的話,這樣了解嗎?」

「原來如此。我就覺得您說的話還蠻粗俗的,一點都不像是古老的聖獸……」

「你說什麼?」白鋼虎怒道。

「沒有啦。」我別過頭去。

「哼!」其實白鋼虎還蠻可愛的,一點都不恐怖,反而像是會說話的寵物……

走出中正紀念堂的大廳,外面的天空變得光亮,日本兵的幽靈們也都消失了。於是,我們一邊和白鋼虎聊天、一邊踏上歸途;這是自發生異變以來,心情最為輕鬆的一刻。

事實上,這只是一連串戰爭的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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