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諾哈瑪於午前並不安排沙戲演出，而是由操沙師整理渚庭，亞莉莎他們也利用這段時間做每年放帆前的例行檢查。這天早上他們檢查了三分之一左右，快到中午的時候，摩傑宣布今天到此為止，剩下的時間可以自由行動。於是亞莉莎三人連制服也沒換下，就興沖沖地上街去了。

這裡所謂的「街」是指觀戲坡的舊街道而言。鄔諾哈瑪海灣的西南兩側圍繞著低矮的丘陵，呈半月形緊鄰平坦寬廣的沙灘～～以地貌來看，沙灘是舞台，旁邊的丘陵就是方便從高處欣賞演出的客席，因而被稱為觀戲坡。舊時的城鎮沿著丘陵而建，主要的街道和山勢走向平行，彼此之間有許多階梯上下相通，櫛比鱗次的房舍原本大多是旅社，其中許多是旅社，提供食宿服務的同時也有看台方便住客就近看戲。近年來由於旅客增加，旅社大都遷移到北邊開闊平原上的新城鎮，而獨立經營的餐館、茶坊、酒壚等如雨後春筍般林立，佔據所有可以綜覽整片渚庭的地點。剩下視野欠佳的地方，則充斥著形形色色的店舖，販賣當地的特產、土玩、名品，甚至還有皚帆碎片一類的玩意兒。

亞莉莎他們到觀戲坡的時候，今天的第一場表演還要一個多鐘頭才會開始，他們便沿街隨意閒逛。不久蘇菲注意到有一種特別的東西很多店家都有販售：它的外形類似蠶豆的扁平橢圓形，約手掌大小，燒陶或白瓷質料，前後各有一條細長的開口。這種東西的形制和價格有很大的差異，昂貴者有美麗的釉彩和銀鑲邊，便宜的則是樸拙的燒陶茶色，一副其貌不揚的樣子。

「這是什麼？」亞莉莎隨手拿起其中一個。

「哎呀，小姐，您來鄔諾哈瑪看沙戲，竟然還沒買『采貝』嗎？」店主熱絡地招呼道：「這可是看沙戲必備的道具啊！」

亞莉莎不明所以地將「采貝」拿到眼前，從前後貫通的細縫中看去，還以為是某種望遠鏡呢。店主給逗得大樂：「不是用看，是用吹的。」他順勢做了個吹口琴的動作，「鄔諾哈瑪這裡的習俗，看沙戲不鼓掌，而是吹采貝。您若覺得表演得還可以，吹三回呼吸；出色有看頭，大約七回；若真的是非常感動，那就是十回以上。但建議您不要吹超過十三回，再吹下去不吉祥～～」店主故意把臉色裝得很嚴肅，「那代表此生已了無憾恨。」

昨天傍晚初抵鄔諾哈瑪時聽到的長吟聲，原來是這麼回事。

入境隨俗。亞莉莎和波杰迪各買了個低價位的茶色采貝，蘇菲則仔細挑選她中意的樣式。亞莉莎迫不及待地試吹一下，結果聲音一下高一下低，音色也參差不齊。她臉色一沉說：「老板，你這采貝是瑕疵品啊？」

「不不不，」店主連忙搖手道：「采貝本來就是這個樣子，聲音變幻不定，無從控制，一個人吹肯定難聽。但如果有很多人同時吹，所有采貝的聲音卻會神奇地協調在一起。您等看完一場表演時，跟著大家一起吹吹看就會知道了。」

雖然店主這麼說，亞莉莎還是堅持非要試出個道理來不可，一面逛街一面不時吹個幾聲，直到吵雜的聲音引人側目才住手。

渾沉的鐘聲響起，通知今天的演出再過半個鐘頭就要開始。街上的遊客紛紛停下腳步，返身走向各家設有觀戲看台的餐館或茶坊。亞莉莎他們這才發現：時逢旅遊旺季，餐館茶坊的座位早就給訂滿了，少數幾家裝潢華美的還有空位，但價錢高得令人卻步，而想在街頭找個地方欣賞「免費」的沙戲嘛，又很難從擁擠的看台之中找到一個視野尚可之處。

「怎麼辦？」蘇菲焦急地說：「還是我們湊一湊錢，就當受騙一次，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吧。」

波杰迪卻說：「存著受騙的心情看戲嗎？」

「總比錯過演出事後惋惜要好吧。」

亞莉莎則是一臉懊惱：「今天上街前，應該先請沙戲座館的人幫我們安排貴賓席才對。明天一定要記得……」

「妳這想法緩不濟急啦！」

其實真正想欣賞沙戲的人只有蘇菲，亞莉莎和波杰迪倒是可有可無，捨不得花錢。蘇菲開始考慮是要出錢請客，把他們兩人給「騙」進茶館裡，還是趕他們回去，祇自己留下來看戲算了。

正當他們猶豫不決的時候，有兩個人朝他們走了過來。

「請問，你們是否是來自瑪德拉撒學院的法師？」

說話的是一名綁著兩串馬尾的少女。她身穿長袖斜襟連身窄裙，裙擺和袖擺都有菱形文樣，腰間圍著寬厚的布帶，背後繫一個精美的花結。她身旁的少年則身穿斜襟長袖上衣，寬鬆有摺線的長褲，披上開襟無袖的褂袍。兩人穿的都是當地的傳統服裝，在沙戲座館裡面的人都是這麼穿，不過平常街上很少看到。少年的年紀和亞莉莎他們相仿，少女則略年長些。

「嗯，是啊。」亞莉莎簡短地回答問題。蘇菲則更正道：「我們只是學生，還稱不上是法師。」

「抱歉失言了。」少女的態度很是客氣，「今天的沙戲演出就快要開始了，請問你們是否有意欣賞這場演出？」

「當然想啊！」蘇菲說：「可是我們訂不到位子，有空位的茶館又都太貴了。」

「那可真是不巧。」少女思量片刻後說：「我知道一個便宜的地點，位置偏僻了些，但是服務很周到。那家店現在應該還有空位。」

亞莉莎問：「在哪裡？」

「我帶你們過去吧。三位似乎是初次觀賞沙戲，或許可以由我們來為三位作劇情和演出的解說，不知你們是否有興趣？」

眼前的情況有些詭異，讓亞莉莎他們不由得起了戒心。「妳等一下，我們商量看看。」亞莉莎說道，隨即三人走開幾步聚成一圈討論。

「你們看這會不會是誘拐詐騙啊？」亞莉莎開門見山地說，「可是明知道我們是魔法學院的學生還來詐騙，未免太奇怪了。」

蘇菲糾正她說：「魔法學院的學生也沒什麼了不起吧。」

「而且，這裡離我們學校有幾千哩遠耶。他們怎麼一看就知道我們穿的是瑪德拉撒學院的制服？」

「因為我們學校每年都派人過來……」

波杰迪插嘴道：「他們兩人身上都有沙戲座館的符號。」

亞莉莎仔細一瞧，在少年的褂袍胸前，以及少女的領口旁，確實都是鄔諾哈瑪沙戲座館的徽紋。她乾脆直接問道：「你們兩個都是演沙師？」

少女笑了起來。「不，不是。我們都只是學徒。」她側身指著少年，「他是演沙學徒，我是映麗學徒。」

映麗學徒？亞莉莎之前沒聽過這種稱呼。不過鄔諾哈瑪是因沙戲而興盛的城鎮，在沙戲座館的地盤上，應該不會有人用演沙師的名義招搖撞騙吧？於是亞莉莎接受建議，讓他們領著沿階梯往高處爬。

「請容我們先自我介紹。」少女說：「我是阿雅妮‧赫雷沙瓦。」

「我是凱伊希克‧米契爾。叫我凱伊就可以了。」少年跟著說道。亞莉莎他們也逐一自報姓名。

蘇菲邊走邊問道：「你們要帶我們去的那家店，大概是什麼模樣？」

「那本來是一間旅店。」阿雅妮說，「雖然現在不再經營宿旅了，但因為位置比較偏僻，也沒改建成茶館或酒肆。有幾間面向海灣的房間可以觀戲。」

凱伊則補充說：「那邊的房間寬敞舒適，環境隱密，是個不為人知的觀戲好場所呢。只可惜一般旅客不太會到那個區域去。」

確實如此。爬上幾段階梯之後，旅客的蹤影越見稀疏，店家房舍也較為雜亂老舊。然而這裡的街道保存有一種樸實的古味，蘇菲覺得，比起下面那些嶄新漂亮的樓房，她還更喜歡這裡呢。

他們轉進一條比較狹窄的巷子裡，盡頭處是一幢典雅的木造旅店。顧店的老嫗再領著他們登上位於三樓的閣樓。這閣樓的屋頂特別挑高，有二十呎左右，其中一面牆懸掛了巨大的白布幔，從屋樑垂到地板，多餘的部分收攏在牆腳。面朝海灣的方向是一整面糊紙的格子門，將這些門全部拆下來，就成了現成的看台～～只是在左右兩側有些高聳房舍的屋頂，分別遮住了皚帆的左右兩端，視野感覺起來受到侷限。

面對蘇菲的質疑，凱伊解釋道：「大部分的遊客也都會挑剔這件事情。不過我以沙戲專業的身分向妳保證～～雖然渚庭的範圍更大，但沙戲的沙偶絕不會走出這個房間的視野之外。妳不用擔心會漏看任何細節。」

反正現在還想換地點也來不及了。這時鐘聲再次響起，方才街道上的熙攘氣氛已經被屏氣凝神的靜謐所取代，就連風吹屋瓦動的聲音也意外的刺耳。亞莉莎他們選定位置坐下，平心期待著即將開始的沙戲演出。

在渚庭的右端出現一個螺旋狀的沙柱，一面旋轉一面升高，當大約高度到達三十呎的時候，沙子猛然向內一聚，變成了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孩。這男孩骨瘦如柴，衣著破舊頭髮蓬亂，卻有純真的面容。

男孩是個流浪的孤兒，靠著沿路乞討勉強過活。有一天，他遇見一隻會講人話的狐狸，狐狸說他十分懷念人類的食物，但總是被人類追趕，無緣好好品嘗。牠建議附身在小男孩上，憑著牠狡黠的計謀，保證讓男孩吃得飽、穿得暖。

男孩正在猶豫，忽然狐狸一溜煙鑽進他的身體躲起來。有個僧侶迎面走來<見到男孩，低頭詢問了幾個問題，男孩卻愣愣地不知如何回答，看得僧侶直搖頭。這時狐狸從男孩背上現身，附耳說了幾句話，男孩便開竅似的應答如流，還雙手合掌鞠了個躬。僧侶聽得樂不可支，臨走前不忘從袖子裡拿出一顆饅頭交給男孩。男孩滿足地邊走邊吃，狐狸一會兒頭從這裡冒出來，一下子又是尾巴露出個尖端，逗得男孩十分開心。

男孩和狐狸成了同伴。有時男孩吸引夥計的注意，狐狸趁機偷走烙餅；有時狐狸故意拉扯貴婦的衣角，男孩趕走狐狸，領取賞賜；有時狐狸把風，男孩爬上樹偷摘李子，再一起大快朵頤。隨著場景變換，男孩的臉蛋變得圓胖紅潤了，衣服寬大乾淨，動作也不再那樣有氣無力。

有天，男孩吃飽了沿街閒逛，遇到一個女童在玩竹風車。男孩他看見女童玩得如此開心，自己也想玩一玩，便向女童索討。但小孩子怎肯讓出心愛的玩具呢？接著狐狸繞著女童轉，試著偷走竹風車，也不成功。男孩只好喪氣地走開，但仍然不時斜著眼偷看背後的女孩玩耍，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有那麼一剎那，狐狸的面孔覆蓋在男孩的臉上，貪婪垂涎取代了天真無邪。這變化來得太過突然，十足駭人，亞莉莎他們乍見此景，都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冷顫。

男孩返身回到女童身邊，一把將竹風車搶走。女童的哭聲引來大人察看，但男孩走就躲到矮牆後面，滿足地把玩新到手的寶物。

於是男孩養成了搶奪其他小孩玩具的習慣。發現大人們並不在乎這些小東西被搶，頂多趕個幾步路就會回頭哄小孩子，因此他更加肆無忌憚。直到有一天，男孩看見路旁的孩童正和小狗玩耍，他貪念又起，順手將小狗給搶走了。不過小狗是活生生的動物、不是玩具，牠只知道眼前這人的氣味很陌生，一直拼命掙扎。男孩有些厭煩了，卻又捨不得將小狗放走。此時狐狸的垂涎神情又反覆浮現在他臉上～～終於他忍不住了，低頭狼吞虎嚥地啃食，眨眼間就將小狗吃個精光。

不巧他這副滿口鮮血的模樣，給循聲而來的村人瞧個正著。他們立刻拿起鋤頭棍棒追趕他這隻「妖怪」，男孩東奔西躲，始終逃不出眾人的圍捕，眼看著就要被逮住了，他忽然撲倒在地，全身都變成狐狸的模樣，從村人的腳邊竄逃而去。

到了最後一幕，狐狸凝視著前方，不遠處的草地上有一群孩童在遊玩。沒人知道狐狸在想什麼，因為牠背對著觀眾，只有尾巴不經意地來回擺動。牠默默地看了半晌，便低著頭快步走開了。草地上的孩童玩得那麼開心，彷彿可以聽見他們的嬉鬧聲。

渚庭沙灘歸於平坦寂靜，片刻後，嘹喨的鳴聲此起彼落地響起，逐漸匯聚一同，越來越壯大。亞莉莎他們也興沖沖地取出采貝，湊到嘴邊使勁地吹。亞莉莎發現她這次吹出來的聲音神奇地和全體的聲音搭配在一起，像是和絃中比較低沉的聲部，並配合著某種脈動緩慢地起落著。有時不遠處有奇特的旋律拔起，像漣漪般散開。每當經過她面前時，她采貝的鳴聲也會跟著一起波動，變幻出獨特的音色。亞莉莎吹得興起，渾然不覺風中的鳴聲已經逐漸褪去。

「亞莉莎，妳吹了幾回啦？」蘇菲他們早就放下采貝了，「看妳吹得臉都紅了。」

其實亞莉莎是計較著要將每一口氣都吹得特別長～～別人吹五回的時間，她只吹三回而已。不過等到沒有其他鳴聲相伴共鳴時，亞莉莎猛然一吹，竟響起一陣希奇古怪的刺耳聲調，她才不得不停下來。

稍後女侍送上熱茶與點心～～包著紅豆餡的鬆軟烤餅、以櫻花瓣點綴的糯米糕、淋上鹹中帶甜醬汁的串丸子等，既精緻又美味。

「阿雅妮，妳剛才說妳是映麗學徒。」亞莉莎邊吃邊說：「讓我猜猜看喔，演沙師負責操縱沙偶的動作，映麗師負責沙偶表面的顏色，沒錯吧？」

阿雅妮他們尚未回答，蘇菲就先沒好氣地說：「亞莉莎，妳偶而也該注意一下學校的歷史吧。」

「什麼？」亞莉莎覺得莫名其妙。

「『演沙映麗』是夢靈師蓮安娜‧亞斯提芙的傳奇事蹟之一。」蘇菲說來如數家珍，「她在鄔諾哈瑪考察沙戲技藝文化時，協助年輕演沙師和映麗師建立心靈聯繫，成功演出前所未見的新形式沙戲，開啟染沙戲歷史的第一頁。妳要來鄔諾哈瑪之前，難道沒先事先了解一下沙戲是什麼嗎？」

亞莉莎聳聳肩：「我是被摩傑拉來做事的，不像妳是專程來看沙戲。我剛才猜的到底對不對？」

「完全正確。」凱伊笑道：「此外正如蘇菲說的，鄔諾哈瑪沙戲的發展和瑪德拉撒學院一直有密切的關係。皚帆是貴校幫我們設計的，剛才提到的亞斯提芙女士，不旦促成第一次染沙戲的演出，更為訓練搭檔的方式建立基礎，可說是鄔諾哈瑪沙戲的貴人呢。」

「搭檔？」

阿雅妮說：「演沙師和映麗師的搭檔。我和凱伊就是。」

「嗯。」凱伊點點頭，「演沙師和映麗師是以兩人一組的方式進行演出。為了能完美地彼此配合，兩人之間必須培養緊密的心靈聯繫，因此沙戲家族中的小孩從小就會配對在一起，從學徒時期起共同接受訓練，演出時也總是在一起。通常沒有意外的話，搭檔是終生不變的。」

「從小培養感情啊。」亞莉莎覺得十分有趣，「那，你們為什麼選擇要當演沙師或映麗師？」

「不需選擇。」阿雅妮說：「演沙師只能由男性擔任，而映麗師則是女性。」

亞莉莎一副頗感意外的樣子。蘇菲則說：「古代還更糟糕呢。素沙戲只有演沙師，也就是說只有男性可以參與沙戲演出，女性根本被排除在外。」

「演沙師和映麗師的心靈契合是很要緊的。」凱伊繼續方才的說明，「沙偶與機巧人偶不同，在做出肢體動作、改變姿勢時，沙子是在不同的部位間流動，」他伸屈手臂作為比方，「沙偶的表面也會不斷改變位置。如果映麗師不能事先知悉演沙師的意圖，隨著調整映麗色彩的位置，就很容易發生顏色錯位、甚至混雜的情形。」

亞莉莎突發奇想：「那如果演沙師想來段即興演出的話，映麗師就很辛苦了嘛。」

「即興演出……在沙戲中是不太可能的。」凱伊苦笑道。

蘇菲問道：「就我所瞭解，映麗在沙戲中扮演的功能是增添真實感，並非不可或缺的要素。但映麗技藝的出現仍然大幅改變了沙戲的演出形式，這是為什麼呢？」

「真實感也是一項很重要的因素。」凱伊說：「古代的素沙戲在演出時十分倚賴光影效果。比方說陰天的時候，沒有明顯的光暗對比，沙偶的臉部表情往往模糊到難以分辨，根本無法演出。現代的染沙戲可以由映麗加強陰影來彌補這些問題～～應該說，映麗擴展了沙戲的可能性，使沙戲能超越更多時空上的條件限制。」

「原來如此。」

這時候話題一時沒接上來，大家默默地吃了幾口點心。阿雅妮忽然開口道：

「我們有件事情想請你們幫忙。」

亞莉莎睜大眼睛，訝異地問：「什麼？」

阿雅妮沒繼續說下去，卻以眼神示意要凱伊說明。

「唔……是這樣子。」凱伊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你們到鄔諾哈瑪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釋放皚帆，對吧？」

亞莉莎點點頭。凱伊又說：「這個……你們在放帆的時候，我們想趁這個機會進行一項表演……」

「等一下！」

蘇菲忽然大聲打斷凱伊的話頭，使大家都轉頭看著她。

「有件事情我要先問清楚。你們不透過沙戲座館，卻直接來找我們談，想必是座館不准許你們做那項表演吧？」

凱伊一臉尷尬：「呃，的確是如此……」

「還有，你們是不是打從我們到觀戲坡舊街的時候就一直跟著我們，找機會和我們攀談？帶我們到這家店來，為我們解說沙戲，全都是因為有事要求我們幫忙？」

蘇菲似乎是有點受騙上當的惱怒。阿雅妮卻心平氣和地說：「妳說的都是事實。但請放心，如果你們不肯幫忙，我們也不會勉強你們。」

「這不是重點……」

蘇菲突然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因為亞莉莎迅速地將桌上剩餘的點心全部掃進自己的盤子，再一口氣塞進嘴裡，然後還差點噎住似的喝了一大口茶。

「我是想～～」亞莉莎知道蘇菲在瞪她，主動解釋道：「既然凱伊他們要請我們幫忙，這頓當然是由他們請客，不吃白不吃囉。」

「亞莉莎！妳……」蘇菲氣得起身伸手要打人。亞莉莎躲到一旁去，還笑嘻嘻地說：「蘇菲妳先別生氣嘛！反正決定權在我們手上，先聽他們說完到底是什麼事情，好不好？」

波杰迪也勸解道：「我們已經順利欣賞到沙戲，聽一聽也不會有損失。」

蘇菲大概也察覺到自己有點無理取鬧，哼了一聲坐回原位，冷冷地說：「阿雅妮，如果待會兒我們不打算幫你們，記得向亞莉莎多收點錢。」

阿雅妮竟應道：「那當然。」

「怎麼這樣？」亞莉莎頓時露出後悔的神情，又臉色一變對阿雅妮埋怨道：「嘿，妳這也算是有求於人的態度嗎？」

亞莉莎的反應實在荒謬，看得蘇菲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接著大家就開心地笑成一團。

「好啦好啦，」亞莉莎邊笑邊說：「凱伊，你就趕快說明一下你的計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