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嵐
第十章(下)

索嵐來到一個廣大遼闊的空間,他抬頭仰望,看不見藍天,只有無際無邊的暗黑,眼前是一座廢墟,四處都是倒塌的石柱和牆壁。

他巧妙地運用周圍的障礙物來掩飾自己的身影,在黑暗中無聲前進,從種種跡象判斷,這裡似乎曾經是一座繁華的城市,如今它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因為不明的原因而毀滅。

遠處出現了微弱火光,證實了這裡確實還存在活著的生物,他悄悄往亮處移動,透過障礙物之間的縫隙進行觀察,在這座荒廢的城市中央,是一座宏偉的神殿遺跡。

神殿兩旁矗立無數根刻著古老圖騰的石柱,石柱上都掛著一盞盞微弱的燈,最盡頭,是一座不再華麗的王座。

一個莊嚴的身軀坐在哪,歲月在它身上留下無情的痕跡,它沒有任何的動靜,就像是座由石砌成的雕像,沒有生命。

但祂存在著,縱使從外表上看來,祂已不具任何生命跡象,但祂確實活著,索嵐感覺的到祂的靈魂正在沸騰著,正在向索嵐招手。

那就是傳說中的繆恩神嗎?那就是故事中將水填入海中,將高山從地面拔起的神嗎?索嵐不停地問著自己,但他找不到任何一個合理的答案。

只有一件事情是確定的,那就是他要殺的目標,他只要將匕首深深地刺入祂的心,一切就結束了,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索嵐悄悄地繞到王座後面,左右兩手各從腰間掏出一長一短的兩把匕首,像是鬼魅般從繆恩神的背後現身,那兩柄匕首猶如野狼銳利的獠牙,在黑暗中閃爍著銀白色的光茫。

繆恩神似乎有了些動靜,祂那雙眼直視著索嵐,一瞬間,一切都定格了,時間在那一秒暫停,周圍開始發生改變,這座神殿被迫重組,光陰正在倒轉,現實開始扭曲。


一切改變了,頭頂上出現蔚藍的天空,周圍出現遼闊的草原,神殿還在,城市也還在。

索嵐站著一處金碧輝煌的神殿中,大理石砌成的地板踩在腳底,夢境中的畫面開始出現,他就站在那座王座後面,審視著發生的一切。

王座上的那神改變了,祂不再蒼老,歲月刻下的疤痕全都消失不見,祂的生命充滿了活力。

王座前,數不盡的信徒屈膝跪在神的面前,虔誠地禮拜著,繆恩神是他們至高無上的王,是他們靈魂的主人。

但一切改變了,時間開始加速運轉,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出現在神殿裡,臉上的邪惡面具使索嵐看不見他的臉,他的眼神中沒有看到神的敬畏,只有挑釁與不屑,全身上下充滿了殺氣,氣流在他身邊匯集,形成一把鋒利的銳劍,劍尖指著王座上的神,他開始無情地展開攻擊,劍刃在神的軀體上劃出一條條傷痕。

黑衣人的攻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口中唸唸有詞,以手指在空中畫出一個圓,那圓不斷擴張放大,頃刻間,一陣陣暴風從圓中席捲而來。

兩股強大的能量在空中交會、對決,擦撞出無數火花,這座神殿、城市,和所有信徒們都遭到了波及。

這場戰鬥驚天動地,一人一神都使出渾身解數,毫不留情,大地與天空也跟著一起撼動。四周開始毀滅,城市被破壞,天空出現了裂痕,草原燒成了灰燼。

終於,那黑衣人不支倒地,但繆恩神也早精疲力竭。黑衣人的面具出現裂縫,開始碎裂,那張臉,那張索嵐所熟悉的臉…是耶烮索的臉孔!

一切再一次發生變異,時間開始疾速運轉,周圍的景象開始消失不見。


周圍只剩下黑暗,沒有神殿,一首耳熟的歌曲從耳邊傳來:

非人之人,弒神之人,
命運之人,瘋狂之人,
一手,打碎千百年來的禁忌,
一刀,劃破不曾流血的軀體,
他,帶來希望,也帶來絕望,
他,非人之人,弒神之人,
命運之人,瘋狂之……

是命運正在演唱,那是不屬於任何生物的聲音。

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頭暈目眩。

他必須作出抉擇,順從或是反抗,遵守或是違背,接受或是改變,匕首就在手裡,殺戮與自己只有一線之隔。

一切再次改變,時間回到原點,回到屬於他的空間。


歌聲沒了,痛苦沒了,但神殿還在,神也還在。

他正在注視著神的雙眼,那對暗紫色彷彿失了魂的雙眼。

突然,他發現自己的右手上的匕首,已經刺在繆恩左胸前,鮮紅的血液不斷流出。

那神的軀體開始發光,射出刺眼的光束,光芒吞噬一切,神開始消失,強光開始一點點分解祂的軀體,只剩下灰燼,潔白色的灰燼,最後,連那灰燼也開始消失殆盡。

改變了,繆恩神不見了,徹徹底底不見了,他不存在於利奧大陸,不存在於這個空間,也不存在於每個信徒的心中。新的勢力開始取代舊的勢力,誓言遭到扭曲,信仰再次遭到支配,一個強大的身影,被再一次植入人們心中,這一次,他將完全操縱他們的靈魂,將不會再有人反抗,他就快要成功了,他會成為萬物的主宰,只剩下最後一步,除掉那礙事的眼中釘。

一把細長的劍從索嵐身後直直刺入,劍尖從另一端刺出,血液不斷從傷口流出,那口劍被很快地抽了出來,又在索嵐身上刺了另一個窟窿,索嵐按著傷口,回頭一看。

一個女人,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但那人的臉孔卻令索嵐感到陌生,她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她,卸下那層偽裝許久的面具,真實的身影在索嵐面前呈現。

那不是幻覺,也不是視覺錯亂,他很清楚地看到面前那個拿著長劍的女人,她帶著娣兒˙愛米瑞的臉孔,卻不再是娣兒˙愛米瑞。

不,她並沒有改變,只是呈現她最真實的一面,她露出猙獰的笑容,就像是在嘲笑索嵐的愚蠢,她的劍刺傷了索嵐,更刺傷了他的心。

四周開始毀滅,這個巨大石窟開始崩裂,城市與神殿開始崩塌,原先的入口早已消失無蹤。

索嵐感到痛苦難堪,是內心的絞痛也是肉體的劇痛,又是一劍,往他的身子刺來,鮮血濺了出來,不是血紅色,竟是深藍色。

他張開按著另一處傷口的手掌,只見他的手已被染成深藍,他終於發現了自己的改變,原來,他全身上下早就徹徹底底地脫胎換骨。

那邪惡的女人看到這景象,嚇得說不出話來,笑容在她臉上停格,只剩下驚恐與錯愕。

娣兒的身後,出現了另一個身影,他帶著有些嘲諷的語氣說著,「凡人的劍,無法刺傷妖精的軀體,更無法帶走妖精的生命。」

那個聲音冷笑著,索嵐的視線開始模糊,但他隱約看到希薇亞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感到暈眩,意志力已經不足以繼續支撐他,視網膜前的畫面開始模糊不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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